昨天晚上,陶阿毛約管秀芬到一家小飯館吃晚飯,她因為晚上要參加黨團員會議,開頭不想去,經不住他再三邀請,隻好勉強去了。
晚飯後,陶阿毛又要求管秀芬和他一同到大光明電影院看電影。
她不肯,一定要回到廠裡來。
他隻好送她回廠。
一進大門,他們就一前一後走着。
走到廠長辦公室樓下,一張觸目的通知顯在她的眼前:“原定今晚召開的黨團員會議,因故改日舉行。
”下面是“黨支部”三個字。
她看到這熟悉的筆迹,仿佛鐘珮文就站在她的旁邊,臉上微微發熱。
她回過頭去看,陶阿毛笑嘻嘻地走了過來,他早看到那張通知,站在她旁邊低低地說:
“你看,白來,還不如去看一場電影好!”
“你又來做啥?”她生怕旁邊有人看見,想避開他,卻又沒法甩開他。
她邁開大步,準備到黨支部辦公室去看餘靜她們。
他緊緊跟着她,見她朝黨支部辦公室那個方向走,臉上顯出緊張的神情,仿佛她走進危險地帶,追上一步,指着車間說:
“你看,現在啥辰光,車間這麼忙,還不讓人家休息休息,又要去麻煩人……”
她回頭一看,運動場上靜悄悄的,越發顯得車間機器聲音的嘈雜,姊妹們一定忙碌地做生活。
路上靜靜的,沒有一點人聲,她心想餘靜許是到區上開會去了,所以今晚的會改了期。
她怕碰到熟人,更怕陶阿毛跟她進黨支部辦公室。
她深深歎了一口氣,對陶阿毛這樣的人真沒有辦法,像個蒼蠅似的,老釘着你。
她看了他一眼:
“你别管我!”
“去,就去,我陪你去!”
她聽到最後那一句,腳步馬上停了下來,改口說:
“不去,就不去吧。
”
她轉身向大門走去,他像是她的影子,在後面一步也不放松地跟着。
他企圖再約她到大光明去,也許正趕上正片上映。
她憋着一肚子的氣,再也忍耐不住了:
“啥地方也不去!”
“好。
”
“你回去吧。
”她想離開他。
“你呢?”
“别管我!”
“這麼晚了,一個人回去不好,我送你去。
”
“不要你送!”
“外邊也沒熟人,怕啥!”
她是一個逞強好勝的女孩子,一聽這話,哪能忍受的下,便把挂在胸脯前面的右邊那根黑烏烏的辮子往背後一甩:
“怕?我啥也不怕!”
“不怕,就一道走吧。
”
今天一早,她趕到廠裡,手裡拿着油衣裳,匆匆走向黨支部辦公室,想打聽一下啥辰光開黨團員的動員會。
她一跨進去,見餘靜坐在椅子上發出鼾聲,湯阿英靜靜坐在她的身邊,感到有點奇怪,頓時放輕了腳步,問湯阿英是怎麼一回事。
湯阿英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她伸出舌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幸好她昨天答應陶阿毛一道出去吃飯,要是在廠裡吃飯,說不定也會病倒的。
等了一會,她說:
“你不說、我還坐在鼓裡哩!”
“說話輕聲點兒,她剛睡着……”
管秀芬走到湯阿英面前,低聲說:
“你一宿還沒睡哩,你去休息一會,我來招呼她……”
“不,我不累。
”
“也該休息一會兒……”
管秀芬的話沒說完,辦公桌上的電話鈴叮叮地響了。
湯阿英接過電話,聽到對方說話,她面孔浮上了微笑:
“他們都很好,危險期算是過了,唔,隻是……隻是……誰?”她臉上的笑紋頓時消逝了,皺着眉頭,急着問,“他……他怎麼樣?危險期沒過……最好廠裡有人來看看……好的,好的,……就來……”
她挂上電話。
餘靜驚醒了,她伸了一個懶腰,連打了兩個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着湯阿英:
“誰的危險期沒過?”
湯阿英發現餘靜已經聽她打電話,就老老實實告訴她:
“鐘珮文!”
“鐘珮文!”管秀芬大吃一驚。
那件油衣裳掉在地上了。
她雖然不太喜歡鐘珮文,也不大高興和他一道出去白相,但他對她一直表示慕戀的心情,有時也感到他有些可愛的地方。
她雖然盡可能避免和他接近,但他在她心裡占有的位置顯然和一般人不問。
湯阿英不知道管秀芬的心思,彎身給她拾起油衣裳,送到她手裡:
“看你,連油衣裳掉了也不曉得。
”
“哦,”她眼睛裡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