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受的苦可多哩。
有些苦,她們還沒有訴到哩。
”
“是呀,”韓雲程馬上想到過去職員和拿摩溫壓迫工人的情形,他怕楊健以為他也欺負工人,便不露痕迹地說道,“拿摩溫他們對待工人确實不好,要是他們了解工人受這樣的苦,要罵他們,也開不了口;要打他們,手也會發抖的。
”“那不一定,”楊健搖搖頭說,“老闆要他們幹,他們不得不幹;有辰光,對他們自己還有好處哩!”
“你說的對極了,楊部長。
”韓雲程馬上改口說,“過去是鎯頭敲鑿子,鑿子敲木頭,一級吃一級。
上面要你幹,你不幹也不行啊。
楊部長看問題看得深刻極了!”
韓雲程怕楊健問到自己身上,沒法閃開,便站了起來,對楊健和餘靜點了點頭,說:
“你們談吧,我還有點事體,先走一步。
”
鐘珮文的眼光送走了韓雲程,反轉身來,帶着質問的口氣問楊健:
“你怎麼把他放走呢?”
“不放走?”楊健幽默地說,“把他關起來嗎?”
“不是這個意思。
”
“啥意思呢?”
“這個,”鐘珮文給楊健一問,感到自己想法不一定有把握,說出來怕大家笑話他,特别是看到葉月芳坐在楊健背後的角落那邊,他更不敢說出來。
葉月芳不大說話,但好像啥都知道。
她這個區委統戰部的秘書,楊健許多事體都經過她的手,她知道的事體比誰都多。
她事事都記在心裡,誰講過的話,她也永遠忘不了。
他怕自己想法不對,說出來,成為葉月芳的話柄,傳到管秀芬的耳朵裡,又要看他不起了。
他向楊健噘一噘嘴,說,“你曉得。
”
“我不是神仙,”楊健開玩笑地說,“你沒有說出來的事,我哪能曉得?”
餘靜認為韓雲程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回突然到黨支部辦公室來,一定有事。
她替鐘珮文解圍:
“小鐘的意思是不是說韓工程師有話要講?”
鐘珮文發覺餘靜也看到這一點,馬上眉飛色舞,高興地說: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既然有話要講,為啥又不講呢?”楊健有意問鐘珮文。
鐘珮文說不出所以然來。
望着餘靜,好像餘靜一定會知道。
可是餘靜不吭聲。
楊健感到餘靜究竟比鐘珮文老練多了。
他朝餘靜仔細看了一眼:那圓圓面孔上兩個酒窩裡好像蘊藏着智慧,越來越閃發着耀眼的光輝。
她的眼睛看事物比過去深入一層。
他的眼光轉到鐘珮文身上,說:
“看上去,他有話要說……”
“為啥不講呢?”趙得寶不解地說,“我們大家都在這裡。
”“問題就出在‘我們大家都在這裡’,”楊健富有風趣地說,“不然,他可能要講的。
”
“有這樣的怪事!”趙得寶不禁脫口叫道。
“對韓工程師說來,這并不是怪事。
他可能有事要向黨支部談,但又不願意讓别人聽到。
他一進來看見大家都在,又不便退出去,隻好不講,随便聊聊。
”
“他給黨支部講,我們都會曉得的。
”趙得寶搖搖頭,認為不可理解。
“你是黨員,了解我們黨内集體領導,重大的事都是集體讨論的。
可是韓工程師是黨外人士,黨外人士有黨外人士的想法;特别是韓工程師,愛惜羽毛,他甯可多吃點虧,也不肯損傷自己一點面子。
”
“和知識分子打交道,真麻煩!”趙得寶說,“有話要講,又不講,憋在心裡,不悶的慌?”
“天下沒有不麻煩的事。
幹革命,可以說,就是找麻煩!推翻舊世界,改造舊世界,建設新世界,可麻煩哩。
我覺得韓工程師五反運動以後進步很快,在民改當中,主動找上黨支部辦公室,比‘五反’又前進了一步!”
趙得寶經楊健一提,心裡平靜了一些:
“那是的,要在解放初期,你把他打死,也不肯到車間和工人一起開會的。
平時在車間,連他的影子也看不到。
憑良心講,韓工程師确實比過去進步的多了。
”
餘靜關心韓雲程走了,怕放過了大好機會。
她想了想,說:
“我現在去找韓工程師談一談,好不好?有些事,他肯給我談的。
”
“他可能就是來找你的。
”楊健點了點頭,說,“你現在去找他談談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