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阿英響應工會的号召,從平常看六百錠子,提高到七百五十錠子。
她一向看慣了六百錠子,生活做得不錯,也不緊張。
她在生産會議上自己帶頭要求提高這麼多,别人也跟着要求提高看錠能力。
她入了黨,和一般群衆不同了,車間的姐妹們的眼睛都望着湯阿英哩。
她鼓起勇氣,一定要看好七百五十錠子,并且要少出白花。
她一走進弄堂,眼睛睜得比往常大,隻要車上斷一個頭,她馬上就看見了,趕快跑過去接。
她一邊接頭,一邊打擦闆,一邊推木管盒子,同時還連帶着掃地,不停地按着巡回路線走去。
一工時做完,管秀芬給她過完了磅,隻出了六兩白花。
她放心了,可是滿頭滿臉是汗,感到有些累了。
管秀芬把她的成績記在車頭的牌子上,引起對面弄堂裡郭彩娣的注意。
郭彩娣看見隻出了六兩白花,把嘴一撅,不信任地指着湯阿英說:
“你一定耍花槍。
”
“這有啥花槍好耍,彩娣,白花都在這裡,不信,你來看。
”
郭彩娣真地跑過來看了,兩隻眼睛滴溜溜地轉,從車頂看到車廂子裡,又蹲下來看車底,都沒有發現白花。
她還是不相信,大聲說:
“一定把白花丢到廁所裡去了,要不,決不能出這樣少。
我擋車快二十年啦,從來沒有出這樣少的白花。
”
郭彩娣低下頭,看見自己油衣口袋裡的白花滿滿的,越發懷疑。
在生産會議上,她聽湯阿英擴大到七百五十錠,心裡就不服。
講技術,郭彩娣不比湯阿英差。
在車間裡,啥事體郭彩娣也不落後,有時還走在湯阿英的前頭。
入黨的事,湯阿英走到郭彩娣前頭去了。
她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入黨不比别的,别的事,自己好做主,努把力,沒有不行的,入黨要組織上批準,自己卻做不了主。
這一條,可難倒了她。
湯阿英一入了黨就抖起來啦,突然提出來要擴大七百五十錠,這不是有意要壓倒郭彩娣嗎?她不能服這個輸。
她在會上提出來要擴大到八百錠。
生産小組長秦媽媽不同意,覺得一下子擴大太多了,擋不過來,保證不了質量,她無論如何要看八百錠,振振有詞地說:“這是工會的号召,我自覺地響應号召,你不應該阻擋我。
”秦媽媽給她好說歹說,總算減少了四十錠,看七百六十錠,比湯阿英多十隻錠子。
她一心想在生産上壓倒湯阿英。
誰知道湯阿英出的白花這樣少呢?這裡面一定有赤佬。
管秀芬見郭彩娣一口咬定不止出這點白花,仿佛對她這個紀錄工也有點懷疑的神情,便冷笑了一聲,說道:“阿英,你大概把白花吃到肚裡去了。
”
湯阿英故意把嘴張開:
“你們看吧。
”
管秀芬伸過頭去,真地看了看她的喉嚨,說:
“嘴裡也沒有,這就奇怪啦,大概白花長了翅膀,飛哪。
”
“我從來不弄虛做假,有啥說啥,小管,你曉得的。
”
“有人不相信,有啥辦法呢?”
湯阿英不了解郭彩娣今天為啥懷疑她。
“不是我不相信,放長木棍,白花出得這麼少,怎麼不叫人奇怪呢?”
“我來給你過磅看看。
”
“你要磅就磅吧。
”郭彩娣跟過去,她估計今天她的白花出得不少。
管秀芬指着她的油衣面前的口袋說:
“那裡面的也拿來。
”
郭彩娣生氣地把口袋裡的白花向車頭上一掼:
“全給你!”
管秀芬把白花磅過,讪笑地說道:
“不多不少,正好一磅零六兩。
”
“十磅零六兩,也是我郭彩娣的,同你沒有關系!”
“當然同我沒有關系,我不姓郭,也不是擋車工,出多出少,是你們的事。
出少了,我不能多寫,出多了,我也不能少寫。
”
“誰要你少寫的?你别冤枉人。
以後,你看好了。
”郭彩娣心裡想:這一定是秦媽媽捉弄她,特地派給她兩部難擋的老爺車子。
湯阿英車子好,自然出的白花少。
郭彩娣走到弄堂口,看見陶阿毛笑嘻嘻地朝她走來,關懷地問她:
“今天白花出得不少吧?”
“一磅六。
”
“這部老爺車子誰擋也不靈,幸虧是你擋,要是别人,我看要出兩磅六哩!”
郭彩娣聽了陶阿毛的贊揚,心裡感到舒服,越發覺得自己的理由對,憤憤不平地說:
“人家還笑我出得多哩。
”
“這一陣子,誰的白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