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的情況,我詳細彙報了。
”
“彙報有啥用?”夏亞賓撇了一撇嘴,說,“也不能當飯吃。
”
“組織上了解了情況,才會考慮問題。
”
“區裡早就應該考慮了,欠了我們好幾個月的工資,每個月發這麼一點錢,夠養活誰?”
“不能這麼說。
”葉積善搖搖頭,說,“緊一點,還是可以對付過去的。
”
“又快月底了,”夏亞賓毫不理會葉積善的意見,他對童進說:“你常跑區裡,對區裡說說,開門七件事,少了哪一樣也不行,沒有鈔票,天天鬧饑荒,這個日子實在受不了,給我們想個辦法才好呀!”
“區裡早了解這個情況,也想了辦法……”
童進說到這裡,看了他們一眼。
他們三個都望着童進,特别是夏亞賓身子伏在桌子上,頭伸過來,聚精會神地在聽:
“啥辦法,快說啊,童進!”
“今天區裡決定啟封倉庫,出售藥品發工資。
”
“哦!區裡實在太好了,我了解共産黨辦事精明,不管多大的困難,隻要他們曉得了,他們都有辦法解決的。
童進,這也虧了你啊!”
“怎麼虧我呢?這麼大的事,不是區裡首長下決心,我怎麼敢做這個主啊!”
“總是你反映的,”夏世富說,“才引起區裡的注意。
”
“是區裡告訴我的,說是月底快到了,應該發工資給大家維持生活。
”
“出售藥品,那我們的欠薪都可以發清了?”夏亞賓在想:
如果發了所有的欠薪,“買啥好呢?”
夏世富在想:發了欠薪,可以到“七重天”去白相了。
他眯着眼睛看童進。
“福佑欠了國家很多錢,發工資實際上就是國家的錢。
國家這樣照顧我們,我們也應該替國家想想。
我們整天蹲在店裡,沒有事幹,國家在養活我們,我們好意思領全薪嗎?”
夏亞賓聽到這裡,不禁一愣,冷了半截。
他認為童進有意和職工們為難,開口國家,閉口國家,好容易區裡出了主意,出售藥品發工資,正是把工資發足的機會,他又想出來這個歪主意。
童進大概口袋裡鈔票灌滿了,對鈔票不感興趣,可是要想想别人啊!他忍不住說道:
“這幾個月欠薪,可把我憋死啦,拉了不少饑荒,整天像是過三十晚上,債戶上門,坐着不走,就指望這點工資去還債。
區裡既然決定出售藥品,我們倉庫裡藥品有的是,别的我不知道,光是那兩架X光器材,賣掉就夠發我們幾個月的工資。
區裡要照顧我們,幹脆就照顧到底,何必讓我們饑一頓飽一頓的?何況國家也不在乎這麼一點錢,你們說,是啵?”
大家沒有言語,半晌,夏世富字斟句酌地說:
“這個麼,也不能說沒有道理。
”
“也不能說有道理。
”葉積善馬上插上來說,“我們現在啥事體也不做,蹲在店裡白吃,為啥要拿全薪呢?”
“不是我們不做事,是沒事給我們做。
”
“那不能怪國家啊!國家為啥一定要發我們的全薪呢?這個道理講不通。
”
夏亞賓給葉積善問的沒有話講,他想了主意,又問:
“區裡的意見怎麼樣?”
“要我們自己讨論。
”童進說,“積善說的對,我贊成他的意見。
國家照顧我們,維持生活就不錯了。
我提議,欠薪暫時挂着,從這個月起,大家都打點折扣。
打幾折,每個人自己考慮。
我準備打五折。
”
“五折?”夏亞賓伸出了一個紅膩膩的舌頭,說,“我的天啊,我可不行。
”
“我可以打六折。
”葉積善說,“亞賓,你呢?”
“我現在還很難講。
”夏亞賓不好開口,多說了,當着童進他們的面,不好意思;少說了,回家去,老婆面前不好交代。
愣了半天,一會望望室内,一會看看窗外馬路上的行人,想了又想,才說:“童進說得對,每個人的情況不同。
我要回去算算,需要多少可以勉強維持,再講打幾折。
”
“你先說一下也可以,不夠再調整。
”
“積善,還是讓我回去算算好。
”
“世富,你呢?”葉積善問。
夏世富原來等夏亞賓的,他打幾折,他好跟進。
現在不行了,他不好說回去算了再講,隻好咬緊牙關,說:
“我和你一樣吧,也是六折。
”
童進看夏世富有點勉強,而夏亞賓顧慮很大,他說:
“今天不過醞釀醞釀,大家回去再想,過一兩天開會,再正式決定。
”
“童進的意見,正确極哪!”夏亞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準備回家去和老婆商量商量。
夏世富沒有吭聲,點頭贊成童進的意見。
童進接着說:
“法院裡最近又催材料了,要你快點寫好。
問你福源錢莊那一筆一億三千萬的質押借款,藥品的真僞程度。
”
“快三個禮拜了,你還沒有寫好?”葉積善感到奇怪,夏世富寫材料為啥這麼慢呢?他說:“福源那筆質押借款,也是你經的手,世富,大概是假藥吧?”
“最近記憶力實在不靈,我每天都在想,有些事想不起來了。
今天回去開夜車,我一定盡快把材料寫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