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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能曉得好吃不好吃?” “那大概是我的。

    ”樓文龍想過去拿飯盒子。

     朱延年攔住他的胳臂,說: “放規矩點,少動手動腳的。

    在這裡你還想搶嗎?” 樓文龍退回一步,哈着腰說: “我是開玩笑的,别那麼認真,爺叔!” “老實點,會分你一點的。

    ”朱延年指着樓文龍說,“坐到床上去。

    ” 樓文龍乖乖地坐到床上去了,他的眼睛還是盯着飯盒子。

    徐守仁一層一層揭開看:第一層是熏魚,第二層是面筋肉骨頭,第三層是辣椒醬,第四層是徐守仁最愛吃的蜜餞無花果。

    他忍不住拿了一個放在嘴裡。

    朱延年站在他背後,踮着兩隻腳尖,從他的肩膀上望下去,那一雙眼睛仿佛要跳到飯盒子裡去了,不禁贊歎了一聲: “好香!” “舅舅,你嘗一點。

    ” “也好。

    ”朱延年伸手拿了一塊肉骨頭塞在嘴裡。

     樓文龍坐在床上直叫“爺叔”,朱延年撕了一塊給他,邊吃邊說: “看你饞的,少吃點,等會開飯再吃。

    ” 吃過晚飯以後,朱延年和樓文龍先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徐守仁拿那本沒有看完的《普通一兵》又仔細閱讀了。

    從小方洞口射進來的燈光不太明亮,字迹大體可以看見,仿佛每一個字都發出光芒。

    他越往下看,越發生濃厚的興趣。

    他一直向往英雄人物,親眼沒看到一個,樓文龍曾經在“五層樓”紅極一時,很“吃香”,可是現在關在同一個号子裡了。

    他的飛刀始終沒有用上,就是在“五層樓”,也并不吃的開,倒是馬特洛索夫的英雄形象慢慢在他心中升起來了。

    馬特洛索夫是啥樣的人呢?不過是一個連他也不如的流浪兒罷了。

    他要是聽老師和爸爸媽媽的話,好好讀書,中學早畢業了,說不定已跨進了大學的門檻。

    姨表姐吳蘭珍也不會在自己面前那麼神氣活現了。

    吳蘭珍隻大他幾個月,卻進了大學。

    他連中學也沒有畢業,現在可好,幹脆連學校也不能進了,姨表姐也見不到了,孤孤單單地給關在監牢裡,和家裡哪一個人也不在一塊。

    将來出去,他怎麼有臉見吳蘭珍呢?要是她問起來!你好好的,為啥關進監牢裡去呢?怎麼回答她?本來吳蘭珍依靠姨媽的關系,到上海來讀書,有時就在他家裡住幾天,他看不起她。

    現在該看不起的,不是吳蘭珍,而是徐守仁呀!他要争一口氣。

    馬特洛索夫能夠成為英雄,他為啥不能成為英雄呢?他在思索這個問題。

    從口袋裡掏出日記本來,把膝蓋當做桌子,日記本放在上面,他一邊在看,一邊想一邊寫道: 馬特洛索夫從一個流浪兒成為英雄,就是因為他有正确的道路和堅強的意志,而我呢,誤入歧途,意志力薄弱的可憐,爸爸和媽媽一次又一次勸導我,認為他們的話很對,我當面都答應了,可是過不了兩天,一遇到樓文龍他們,把那些話全忘了,又迷上罪惡的生活,走上可恥的道路。

    到了監牢裡頭我慢慢有了認識,特别是工廠,進了排字房,我才知道勞動的意義。

    過去,從來沒有想到過世界上這些東西是怎麼創造出來的,以為有了鈔票就有了一切。

    現在才知道,無數的人日日夜夜在勞動,世界上才有那許許多多的财富,就是手裡拿的這本厚厚的書,也是工人一個字一個字從字架上找來,排好,拼版,校對,打紙型,印刷,裝訂……然後才成為這樣一本漂漂亮亮的書。

    一本書的完成,要靠集體的力量,自己現在排排字,也為書流了汗出了力。

    可見得勞動果實得來不容易啊。

    回想從前,不勞而食,亂花父母的錢财,偷竊家裡的物事,也偷了别人的自行車,實在卑鄙極了。

    我怎麼會做出這樣下流的事體來的! 寫到這裡,一股熱潮湧到臉上,好像很多人站在他周圍,指着他:“徐守仁呀,徐守仁!你是滬江紗廠的小開,你爸爸有的是錢,你媽媽的私蓄也很多,你怎麼當了小偷呢?” 小偷,多麼丢臉的稱号!偷竊,多麼無恥的行為!大家都勞動,創造了許許多多的财富滿足廣大人民生活的需要,讓廣大人民生活得更加美好。

    徐守仁呀,你呢?不勞而食,還要偷别人的勞動果實,這算得啥“英雄”行徑?對得起學校的老師嗎?對得起爸爸嗎?對得起媽媽嗎?他的臉發燒,紅得像關公。

    他的筆在日記本上越寫越快,最後寫了這樣一句: 必須改正錯誤,要做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 他毅然地站了起來,用鄙視和憎恨的眼光看了樓文龍一眼,對着樓文龍的床輕輕地“呸”了一聲,然後才上床睡覺,準備明天到印刷廠裡好好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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