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麼遲點沒關系?我想抱孫子哩。
你娘啥事體都依你,難道這一件事你都不聽娘的話嗎?”
月亮從山後慢慢升起,給朦胧的夜色籠罩着青山綠水,漸漸顯現出來。
月光如水一般的傾瀉在山上湖面,湖面熠熠發光,好像是誰忽然撒了一湖面的水銀似的。
湖當中的三潭印月也隐隐約約的可以看見了。
湖邊公園的遊人稀少了,叫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隻見一對對青年男女手挽手在草地上走來走去。
靠湖邊的一張張長椅子上,也坐着對對情侶,面對湖光山色,竊竊私語。
徐守仁看看湖邊的情景,聽着娘吐自肺腑的心聲,他沒法拒絕娘對他的良好願望。
半晌,他慢吞吞地說:
“我剛出來,也沒個對象,和誰結婚呢?”
“這個,我早就給你想了,”她興緻勃勃,神采奕奕,大聲地說,“有一個對象,不了解你中意不中意?”
“誰?”他奇怪娘這麼快就給他找到了對象。
“你看吳蘭珍怎麼樣?”
“她?不行,不行。
”想起白天和她一道劃小船白相,他有意快劃,離開大船,想到處逛逛玩玩。
她呢,老是闆着臉,一本正經,要他慢慢劃,等大船來一道走,把他的興頭給掃得幹幹淨淨,終于在嶽墳岸邊等到了大船。
這件事,他沒有告訴娘。
他說:“人家是大學生,架子可大哩,講起話來滿嘴是新名詞,動不動就說我,怎麼會看上我哩。
”
“大學生又怎麼樣?過兩年你不也是大學生?念書有早有晚,那有啥關系。
講起來,她家沒有底子,無産無業,和我們徐家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擺啥臭架子?念了幾年洋書,再多講些新名詞,也不能當鈔票花。
不過哩,她人品倒不錯,脾氣也好,我想将就将就,讨了她,也了卻我的心事。
”
“我不要。
”
“這樣的人你還不滿意嗎?她長的蠻标緻,又是大學生,我看可以啦。
不要籃裡揀花,越揀越花。
過去,你們不是常在一道白相,一同看電影,一同打羽毛球,一同上飯館,兩個人從小在一道,大家的脾氣嗜好都摸熟了,再理想也沒有了。
”
“我不喜歡她。
”徐守仁嘟着嘴,說不出個理由來。
“她憑哪一點配不上你?”
“我配不上她。
”他感到慚愧,混到現在連中學也沒有畢業,不禁忸怩地低下頭去。
“你哪一點配不上她?”
“她是個小老太婆。
”
“你怕她說你嗎?那不要緊,我可以給她談。
”
“你,你不要給她談,叫她又笑話我。
”
“有我,你别怕。
她就是三頭六臂,娘也把她收拾了。
她就是孫悟空,也翻不過我如來佛的手掌心。
”
“我……我……不……”
娘不讓兒子說下去,果斷地說:
“就這麼定了,娘給你做主,别三心二意的。
趕明天我給你爹商量商量。
”
“娘,你不要……”
徐守仁一句話沒說完,徐義德已經看完《白蛇傳》回來。
大太太帶吳蘭珍到她房間睡覺去了。
徐義德見朱瑞芳的房間還亮着,他和林宛芝推門進來。
見他們母子坐在窗口談心,關懷地問道:
“瑞芳,你不是累了嗎?怎麼到現在還沒有睡覺?”“坐在窗口乘涼,和守仁閑聊天,不知不覺竟忘記睡了。
”“這裡涼快嗎?”徐義德走到窗前,一陣風從湖上吹過來,身上頓時感到涼爽舒适。
他對林宛芝說:“真風涼,到這裡來坐坐,乘乘涼再睡。
”
林宛芝搖着檀香扇子蹒蹒跚跚走過來。
徐守仁站了起來,另外又端了一張藤椅,讓他們坐下。
他站在朱瑞芳背後,望着湖上的月亮。
月亮的清輝照看窗戶。
湖邊公園的遊人陸續走了,湖上更加幽靜,湖邊的樹木在熱風中沙沙作響,遠方不時傳來呱呱的蛙聲。
徐義德解開米色夏威夷襯衫的鈕,露出肥胖的胸脯,讓一陣陣湖風向他胸前吹來。
他看見守仁站在朱瑞芳背後發呆,仿佛有心事,便問:
“你們在談啥?”
“在談……”朱瑞芳看見林宛芝坐在徐義德旁邊,話到了嘴邊,沒有說下去。
徐守仁的婚事,她想單獨和徐義德商量,不管同意不同意,不讓外人知道。
這事讓林宛芝聽到了,辦不成功,不是落個話柄在她手裡。
停了停,她說:“也沒談啥。
”
“啊……”徐義德不信任地笑了笑。
林宛芝站了起來,想回到自己房間去,徐義德用右手擋住了去路:
“做啥?”
“有點困了,想回去睡覺。
”
“剛才在路上,你不是說,看了戲,興奮的不想睡嗎?”
“你們要談心,我在這裡不方便。
”
朱瑞芳望了林宛芝一眼:哼,在徐義德面前撒起嬌來了。
“有啥不方便?都是一家人。
”徐義德把林宛芝按在藤椅上坐下,對徐守仁說:“你們剛才談啥?”
徐守仁瞪着眼睛,微微低着頭,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開口。
朱瑞芳知道兒子為難。
她想當着林宛芝的面把這件事說出來也好,反正徐義德和林宛芝一條心,徐義德知道的事,林宛芝沒有不清楚的,省得她生心,好像拿她當外人看待。
當面說了,将來在大太太面前,說不定她還會幫上一兩句忙哩,至少不好意思從中破壞。
朱瑞芳代兒子回答道:
“沒啥了不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