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後廠就年年虧本,負債累累,靠借貸過日子。
全業合營要在行業的全面規劃下結合經濟改組,實行裁并改合,誰願意要那些小廠爛廠?像大新這樣的中型廠,機器設備是最新的,廠房設備也不舊,并且還有盈餘,你說,哪個人不想動大新的腦筋?”
“大新條件好,所以我一年前就提出來了。
”
“别人也看到這一點。
”
“我和别人不同!”他講到這裡,突然停住,沒有說下去。
“有啥不同?又是先來後到?”
“不是這個,我有人在大新當副經理。
”她看了他一眼。
他嗝吱她細腰,問:
“啥辰光忘記過你?”
“别動,怪癢癢的。
”
她霍地站了起來,一扭腰,從客廳裡走出去了。
半晌,她親自拿了一個大托盤出來,那裡面是一個咖啡色的栗子蛋糕,一壺濃香撲鼻的咖啡和兩個乳白色的厚實的咖啡杯子和碟子啥的。
她切了一大塊蛋糕送到他的面前,說:
“這是你喜歡吃的,特地到盛昌定做的。
”
“謝謝你。
”他吃了一口,說,“哪能這麼快就把咖啡煮好?
簡直比變戲法還快!”
“我三點五十分就煮好了,擱在爐子上等你,隻顧和你談話,差一點都忘記了。
”
“又是我的不是,”他怕扯開去,馬上拉到大新問題上來,“你看大新是不是可以再考慮一下?”
“這個麼,現在還很難說,也許有點苗頭……”
“一定有苗頭。
他說哪個也不好得罪,你仔細給他分析一下:滬江談了一年多,永新不過才提起,要合并合營,當然先盡滬江,永新一定可以諒解的。
”
“你說的容易,永新可不是這樣想法。
”
“那我給永新談去,他們不應該挖我的牆腳。
”
“你……”
她剛開口,卧房裡的電話叮叮地響了。
她匆匆走進去,過了一會,笑着走了出來,說:
“義德,你猜是誰的電話?”
“我也不是總機,哪能曉得?”
“智多星打來的。
”
“東華煙草公司也動大新的腦筋?”
“看你一門心思就是大新,除了大新,沒有别的嗎?東華和大新不搭界,怎麼會動大新的腦筋?倒是有人在動茂盛紡織廠的腦筋,唐仲笙常和我們見面,就托唐仲笙來說人情了。
”
他頓時把臉一沉,冷笑了一聲。
那笑聲猙獰可怕,使得客廳裡暖洋洋的空氣忽然變得冰冷了。
她不慌不忙,慢吞吞地說:
“唐仲笙剛托我,我也沒向茂盛提,犯不着生那麼大的氣。
”
“我不是生你的氣,唐仲笙太不夠朋友,他也來挖我的牆腳,豈有此理!”
“你和唐仲笙談過茂盛和滬江合營的事嗎?”
“沒有。
”
“那你也錯怪了唐仲笙,他對棉紡業的行情不熟悉,怎麼了解茂盛和滬江的關系?他不過受人之托,隻有你死盯住大新不放。
”
他的氣給她這麼一說,消了一大半;聽到最後那兩句,他臉上的肌肉松弛了。
他喝了口咖啡,問她:
“你是合營工作組副組長,棉紡業行情又熟,為啥不幫助滬江找幾個對象呢?”
“人家沒有托我,何必狗捉老鼠——多管閑事呢?”
“剛才你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現在怎麼忽然又分了家哪?滬江的事還要我來托你!”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件薄薄的深灰羊毛衫掉在沙發上,大紅哔叽的圓領對襟上衣完全露出來了,她順勢依偎有他的身旁,像是一團熊熊烈火似的在他身上燃燒。
她微微擡起頭來,輕輕地說:
“那你等候好消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