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多洩氣!現在我好講了,我在公私合營廠做生活,我們也成了企業的主人了。
”郭彩娣講得眉飛色舞。
“資本家代理人來了,”管秀芬碰碰郭彩娣。
郭彩娣沒有往下說,回過頭去,果然看見梅佐賢走了過來,他一邊和秦媽媽說話。
清估組組長和工會主席慢慢踱來。
他們剛剛看房屋土地組和傳導設備組的清點工作。
現在到後紡來看大家。
管秀芬大聲叫道:
“工會主席,梅組長,你們來看看。
”
他們走過來,湯阿英指着木箱對梅佐賢說:
“你看,這麼多面包黴掉了,多可惜啊!”
秦媽媽走過來,伸頭一望,接二連三地啧了幾聲,歎息地說:
“真的這麼多面包。
”
“為啥早不拿出來給大家吃?”
梅佐賢對湯阿英的質問,一時愣住了,過了一歇工夫才說:
“啥人曉得有這許多面包?”
“一定是廠長買的,我們工人沒有鈔票買這許多面包!”
“就是有鈔票買這許多面包,早就吃了,”管秀芬給湯阿英補充道,“絕不會讓它黴掉。
”
“讓我想想看。
”梅佐賢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敲了敲太陽穴,透過那副玳瑁邊框子的散光眼鏡,又仔細地向木箱子望了一眼,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說,“唔,想出來了,還是五一那年國慶節買的。
本來我們廠裡要到跑馬廳去遊行,怕大家肚子餓,行政上買了一箱子面包,後來改在本區遊行,就不要面包了。
不久‘五反’來了,我們把面包忘了,幸虧你們發現,要不,我到現在也記不起來哩!”
“你記不起來的事體恐怕不少。
”湯阿英說,“這些面包值多少錢啊?黴了,可惜啦?”
沒等梅佐賢回答,管秀芬說:
“不是他的錢,黴了再多些也不可惜。
”
“小管,”梅佐賢辯解地說,“我也沒說不可惜。
”“從前,對這些物事不可惜,我了解。
”秦媽媽說,“現在對這些,你一定覺得可惜了。
不管這筆賬出在啥地方,都是花錢買來的,浪費了工人的血汗,也浪費了國家的财物啊!”
“秦媽媽說得很對。
”工會主席開口了,梅佐賢不得不承認了。
“過去私營廠這種事體多得很,誰也不稀罕。
”
“我們廠大概也不少。
”
湯阿英頂了一句。
梅佐賢點點頭,說:
“這次清産定股,給你們工人找出許多物事,過去我們根本不曉得哩。
”他邊說邊嘻着嘴笑。
秦媽媽遞了一張條子給湯阿英,湯阿英看了一下。
深思地問道:
“徐義德送給我們嗎?”
今天上午徐義德叫梅佐賢送了一張單子給餘靜,那上面寫道:
茲有寫字台一隻,轉椅一隻,皮沙發兩套,台燈一隻,瑞士鬧鐘一隻,文房四寶一套,文征明山水立軸一幅,宜興陶器一套,洗臉用具全套,均系我個人私有,原存我廠使用。
在此公私合營之時,願意捐獻國家,伏乞查收。
此緻
公方代表餘靜
徐義德謹呈
餘靜看了不禁笑出聲來。
徐義德真會出點子,要收回私人東西非常容易,還要繞這麼一個彎子,差一點把人弄糊塗了。
她對梅佐賢說,凡是徐義德和别人的私人東西,全都可以領回去,不在清點範圍之内,如果徐義德想把這些東西留在廠裡,自己使用,也可以留下,今後随時都可以拿回去。
梅佐賢隻是點頭,不敢做聲,眼睛裡露出欽佩的神情。
餘靜把這張條子給秦媽媽,要她轉給湯阿英。
秦媽媽知道湯阿英領導的低值易耗組,今天要清點廠長辦公室,順便把條子帶來交給她。
湯阿英聽秦媽媽講了經過,她說:
“徐義德的花樣經真不少。
”
秦媽媽見梅佐賢站在旁邊,她沒有點破徐義德的詭計,隻是說:
“這也是徐總經理的好意,不過,根據黨的政策,别說是這點物事,就是再多的私人物事,我們也不會清點。
凡是條子上有的,都要剔除。
”
“你放心,阿英掌握原則非常認真,工作十分仔細,有她領導,一點也錯不了。
”
“小管别拿我開玩笑。
辦事體全靠大家動手。
”
“主要靠組長的領導,我們隻要做點力氣活。
”
沒等湯阿英回答,那邊飛奔來一個人,湯阿英一看,不是别人,是張學海。
她心頭一愣,以為家裡出了事,特地跑來找她。
張學海跑到她跟前,上氣不接下氣,嚴肅地說:
“阿英!”
“啥事體?”湯阿英急着問。
“那邊有一部舊機器,機器組估價估不下來,陶阿毛他們說,請組長快去。
”
“韓工程師在嗎?”湯阿英說,“照徐總經理提的那個公式計算,棉紡公會一緻同意了的。
”
“就是韓工程師要我來找你的……”
湯阿英對梅佐賢和秦媽媽說:
“我們去一趟吧。
”
他們走了沒兩步,湯阿英回過頭來,對郭彩娣說:
“彩娣,你們在這裡快些清點,籌委會催我們交清估帳冊哩。
”
“慢不了,”郭彩娣說,“待會清點完了,有啥工作再多派些給我們小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