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他與族兄馬超前來投奔劉備的時候,由于身份特殊,兄弟二人總是怕被人懷疑要謀反,因而心懷危懼,這可以理解;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多年,昭烈皇帝已死,諸葛丞相當政;諸葛丞相雖沒怎麼提拔馬岱,但仍舊把他當做一名稱職的高級指揮官給予了充分的信任——從馬岱能夠前往軍技司這麼機密的地方就可以看出來——那麼他為什麼還是提心吊膽總怕被人懷疑自己忠誠度呢?
“這還真值得玩味一下。
”荀诩斜着眼睛看了看馬岱,對方一言不發地看着前方,月光下他的臉頗為蒼白。
很快馬車轉上了官道,平坦的路面讓馬車奔馳的速度更快了。
荀诩已經看不太清兩側的景物,于是索性閉上眼睛,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就在他閉上眼睛的時候,車夫一甩鞭子,馬車“唰”地一聲從一隊商販側面超了過去,讓隊伍裡的一頭驢子驚的尥起蹶子來。
“前面是怎麼趕車的!大黑天的還跑那麼快,不怕翻進懸崖摔死!”
其中一名商人指着絕塵而去的馬車罵到,他被同伴趕緊捂住了嘴:“喂,小聲點,你看清楚沒有?那是赭色的馬車,是軍車,你找死啊。
”
旁邊幾個人忙着安撫焦躁的驢子,可驢子打着響鼻怎麼都不肯聽話,上颠下跳,背上的兩馱貨物眼看就要颠散了。
這時隊伍裡一個穿着土褐色絲衫的人走到驢子跟前,右手按住驢脖子,左手按住驢臀,雙手發力,驢子立刻被壓住了。
旁邊有人塞過來一把麥穗,驢子一口嚼住,不再鬧騰。
“多虧了糜沖先生呀,多謝多謝。
”商人千恩萬謝。
被稱為糜沖的那個人笑了笑,把手拍了兩拍。
“不用客氣,大家同行上路,總得互相照應。
前面就快到南鄭了,可别在最後一段道上出什麼纰漏。
”
“是呀是呀。
”商人忙不疊地點了點頭。
于是商隊再度重新上路,接下來的十幾裡路沒什發生任何事情。
他們很幸運地在城門關閉前進入了城内。
隊伍在城内廣場稍微停留了一下,商人好心地問道:“糜先生不跟我們一起去住客棧嗎?我認識這裡的客棧老闆,能給便宜點。
”
“不了,有朋友來接我。
”靡沖客氣地謝絕了商人的邀請,于是兩人拱手道别。
等到商隊離開以後,糜沖自己轉向了右邊的大街,向前走過了三個路口又轉左,他似乎對南鄭城的環境相當熟悉。
有好幾隊巡邏隊與他擦肩而過,但都沒注意到他。
糜沖一直走到一家寫着恒德米店的店鋪前才停下腳,他走到店門前拍了拍門。
一個米店夥計沒好氣地打開窗子嚷道:“沒看見這裡已經上門闆了嗎?明天再來吧。
”
“能不能幫幫忙,我隻要買五鬥米就夠了。
”糜沖露出懇求的表情。
“多少鬥?”夥計斜着眼睛問道。
“五鬥,不多也不少,多一分您給去點,少一分您給添點。
”
夥計掏掏耳朵,不耐煩地說:“好吧,你等會,這人真麻煩,五鬥米還非今天買不可。
”過了一陣,就聽到門裡一陣卸門闆的響動,然後門開了。
“快進來吧。
”
夥計催促道,糜沖邁步進去,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随後夥計張望了一下外面的情況,轉頭打量了一番糜沖,換了一副表情說:“北邊來的?”
“正是。
”
“師君可還好?”
“一切安康。
”
糜沖說完,從懷裡拿出那張畫着奇怪花紋的黃符紙,遞給夥計。
夥計雙手顫抖着接過去打開符紙,表情一下子變的十分激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口中不住念着什麼。
這時候從後屋走出了三名赤裸着上身、頭紮皂巾的男子,還有兩名未着簪的長發女子,一老一少。
他們一進屋子,就與夥計一同跪倒在地,對着符紙不斷叩頭,兩名女子甚至嘤嘤哭泣起來。
糜沖立在一旁,一言未發。
最後夥計站起身來将黃符恭敬地收好,把其他哭泣的人攙扶起來,這才對糜沖說道:
“我乃是五鬥米道的祭酒黃預。
漢中不聞師君垂訓很久,今日多謝使君送符信到此,叫我等複聽師君聖言。
”
“唔,阆中侯希望你們能盡力協助我,這樣他老人家也會很高興的。
”糜沖找了個位子坐下。
“使君命令,我們自然是無有不從。
”黃預抱拳大聲道,“漢中米道鬼卒現在有數千人,祭酒百人,全都奉使君号令。
”
糜沖白淨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版本出處:幻劍書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