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着說:“回歸?說的輕巧啊,我怎麼回去,我連這個作坊的栅欄都不能靠近,外面管制那麼森嚴。
”黑衣人做了個放心的手勢,說道:“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隻要你有回歸之意,逃跑計劃我自會籌劃的。
你的遠房表哥于程是五鬥米教信徒,他們會全力協助,你盡可以放心。
”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我提供給你一個機會,至于要不要就全看你自己了。
”黑衣人指指門外遠處的哨塔,“你若不信,就去那邊告發我好了,然後在這裡當一輩子工匠。
”
黑衣人最終說服了老何,一方面是因為黑衣人的眼神與話語有很強的說服力,另一方面老何覺得自己沒有什麼選擇。
兩個人大略談了一下如何逃跑的細節問題,黑衣人還詳細地詢問了他關于弩機圖紙存放地點的事。
老何說自己隻是一名工匠,隻有在需要的時候才能申請拿圖紙來參考一下,平時很少有機會接觸的到。
他上一次看到圖紙還是在軍器坊總司。
這一切商談完畢以後,黑衣人退回到黑暗中去,他将在這片狹窄的空間裡靜待另外六個時辰,等待接頭的人來把他弄出去。
老何則滿懷着期待與惶惑離開糧倉,為他今後幾天的逃亡計劃做心理和生理上的準備。
第二天,也就是三月一日,老何和其他工匠早早被監工叫起來開始幹活。
吃早飯的時候,老何撇了一眼糧倉,心想那個家夥一定還在裡面吧。
如果換成自己,在那種狹窄黑暗的地方不吃不喝呆上兩天,他非瘋了不可。
想到這裡,老何對他多了一層敬畏。
到了中午,裝滿了食物的大車又隆隆地開了進來。
這并不尋常,因為通常第六弩機作坊每八天才會運送一次糧食,而昨天剛剛補給過一次。
據押糧官說,這是一位高層人士特别的關照,希望以此來激勵士氣,盡快完成軍方的任務。
主管黃襲雖然覺得奇怪,但多些糧食也沒什麼不好。
衛兵們檢查了一遍,都是些上好的肉類,甚至還有幾壇酒。
于是作坊的人高高興興打開營門,讓車隊進來。
但一個問題很快就出現了,糧倉裡已經裝滿了東西,新運進來的物資裝不下了。
這時候一個自稱叫黃預的裡長建議說不如直接把車隊開到糧倉門口,然後由他手下的農夫負責重新整理一下存貨。
黃預保證整個工作肯定在落日之前完成,黃襲欣然同意了。
于是黃預率領着他的手下将馬車趕至糧倉前,将倉庫裡的東西重新擡出,接着按照不同的食品種類分門别類。
這是一件相當累人的活,二十多名農夫前後不停地搬運,沒有停手的時候。
作坊的長官有些過意不去,問是否需要派些工匠來幫忙,黃預回答說不敢耽誤工期,婉言拒絕了。
大約收拾了一個半時辰,黃預又向黃襲報告說倉庫裡清理出許多過期無法食用的食品。
黃襲心想幸虧檢查出來,不然若是工匠誤食那可就要耽誤工期了,趕緊要求他們給清掃出去。
黃預說這些東西雖然人不能吃,但拿回去可以喂豬,黃襲正愁沒地方扔,于是忙不疊地答應了。
于是黃預指揮手下人将倉庫裡發黴的食物成袋子成袋子地扔到車上,再将新鮮食物擡進倉庫裡去。
足足又持續了一個半時辰,搬運工作才算徹底做完。
農夫們都已經累的說不出來話,隻能一個個橫躺在馬車上靠着裝着腐爛食物的袋子喘氣。
車隊離開的時候,營門的衛兵一手捏住鼻子,一手厭惡地用長槍碰了碰那些腐臭的垃圾袋,随手就放行了。
黃襲滿意地在核準文書上蓋了章,說有機會一定在上頭替這一期的徭役多說幾句好話。
車隊開出第六弩機作坊大約十裡,黃預喝令全車轉下官道,到旁邊的一片樹林中休息,讓轅馬飲水。
此時夕陽已西,車隊被樹林遮擋,沒有舉火,即使是從二十步以外看也看不清其動靜。
忽然,某一輛馬車上的一個袋子動了一下,黃預走過去将袋口繩索解開,把已經在糧倉裡潛伏了兩天的糜沖扶了出來。
他神色有些憔悴,肌肉僵硬,但精神還好。
黃預取來水将他身上腐爛食物都沖幹淨,又拿出一些幹糧與清水給他吃下去。
黃預沒有問糜沖會面是否成功,他相信如果是這個人來做,一定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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