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禮,然後急切地說:“荀從事,裴大人剛剛捎來口信,讓您立刻返回靖安司。
”
荀诩和杜弼對視了一眼。
荀诩問道:“他在口信裡提到過發生了什麼事嗎?”
“是的,大人。
”侍從回答的毫不含糊。
“是什麼?”荀诩的口氣變的緊張嚴厲起來,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事,裴緒不會這麼急着找他。
“您的妻小已經安全抵達南鄭,她們目前都在靖安司專屬的驿館裡等候您,大人。
”
荀诩擡擡眉毛,努力想裝出一副處事不驚的平靜表情,不過他失敗了。
荀诩是在建安二十四年結的婚,那年他二十五歲。
妻子是一位同僚的女兒,姓趙,相貌很普通,但性格溫柔賢淑。
結婚以後,夫妻二人關系一直非常融洽,并在建興二年有了一個孩子,名字叫荀正。
建興五年,丞相府北移漢中,開始籌備北伐事宜。
荀诩也随整個靖安司副司遷入漢中。
按照規定,低級官吏不允許攜帶家眷同往,于是荀夫人和荀正留在了成都,和她父親居住在一起。
由于靖安司事務繁雜,從建興五年到建興八年整整三年期間,荀诩隻回了成都一次,而且那次還是調職到江東前順便去探望一下,平時夫妻兩個人就以書信來往。
這種兩地分居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了建興九年初,荀诩的官秩升了一級,由原來的比三百石升到了三百石,夠資格将家眷遷來漢中了。
于是荀诩立刻提交了申請,并于三月份得到了批準。
荀夫人和荀正得到許可後立刻動身,終于在四月二十一日風塵仆仆地安全抵達南鄭。
荀诩離開“道觀”拜别杜弼以後,二話不說,直接趕往靖安司專屬驿館。
到達時他注意到到館門前停放着數輛馬車。
從馬車篷側的赤烏角旗來看,他們是每月往返于南鄭與成都之間的固定信使車隊。
荀夫人顯然就是搭這些馬車過來的。
他站在驿館門口,用雙手潦草地撫了撫發髻,然後才邁進館門。
一進去,就聽到廳裡傳來一聲響亮的叫聲:“爹爹!”然後一個七歲大小的男孩跳出來,興奮地一下子撲到荀诩懷裡,又叫又跳。
荀诩把自己的兒子摟在懷裡,輕輕地摩挲着他的頭,喃喃地說道:“長高了,正兒,你長高了……”
“正兒好想爹爹。
”
“爹也可想你了呢。
”荀诩愛憐地拍了拍他的臉,小孩子雖然才七歲,眉宇間隔已經依稀有了他父親的模樣。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荀诩再次擡起頭來,看到自己的妻子笑盈盈地站在面前。
長途跋涉的疲憊仍舊殘留在荀夫人的臉上,但她笑的還是那麼溫柔,與新婚時相比一點沒變。
“阿缇,你們來了?”
“我們來了,相公。
”
“一路都還順利吧?”
“嗯,還好,就是正兒不太喜歡坐馬車。
”
兩個人簡短地寒暄了兩句,沒有多說什麼,他們把心情留給彼此的眼神去表達。
荀诩蹲下身去,用一隻手把荀正抱起來摟在懷裡,然後起身牽住了妻子的左手,手很粗糙,那是長年累月勞作的結果。
荀诩略帶歉疚地用大拇指蹭了蹭她指肚上的老繭,說:“阿缇你們累了吧?房子已經都給你們預備好了,行李回頭叫驿館的人送過去。
”
“相公,那咱們先回家去吧。
”
荀夫人輕聲回答。
聽到“回家”這兩個字從老婆唇邊輕輕滑出,荀诩在一瞬間感覺到一陣溫馨的震顫,幸福感如同長江的潮水一樣湧入身體。
燭龍也罷、李平也罷,這些煩心的事在這一時刻都變的無關緊要、微不足道。
自從三月以來累積的疲憊、焦慮與沮喪仿佛秦嶺山頭的積雪一樣消融,被這一聲“回家”的呼喚洗滌一空。
荀诩以前回的是一間磚石結構的空曠民房,而現在他就要和老婆孩子回家了。
一家人辦理完手續,一起走出驿館。
荀诩一手抱着兒子,一手牽着老婆,樂呵呵地登上事先預備好的一輛簡易馬車,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而去。
“有家室的人真好啊……”
在驿館門口站着的裴緒目送着那三個人離去,用羨慕的口氣感歎道。
剛才他一直站在旁邊,而荀诩居然沒顧得上理他。
一旁的阿社爾揶揄他道:“羨慕了吧?漢中又不是沒有女性,裴大人,勇敢一點。
”
“算了吧,這兒的……我甯可去你們南蠻找一個。
”
“啧,口味倒還很重。
其實也什麼差别,關了燈都一樣的嘛。
”
裴緒瞪了他一眼,悻悻地閉上嘴,這個話題他可不是阿社爾的對手。
他們兩個走進驿館,命令驿館卒套一輛車,把荀夫人從成都帶來的行李送到荀诩府上去,又派人給荀诩去送了一壇好酒和一些新鮮蔬果,算是靖安司同仁一起送的賀禮。
這些事作完以後,裴緒又對阿社爾說:“你去靖安司一趟,替荀從事請個假。
這幾天就讓他好好歇歇。
”
“唔,好,最近反正也沒什麼事,讓荀大人好生歇息一下吧。
”阿社爾拍了拍手掌握,表示贊同。
阿社爾沒有想到的是,他這句話的有效期僅僅持續了十二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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