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仿佛這些已經快要燃燒起來的士兵們把自己的痛苦找到了一條可以發洩的通道。
這種絕境中迸發出來的力量可以稱得上是奇迹,但也從另一方面說明蜀軍從一開始,就認為自己是處于絕境之中。
蜀軍勁弩的猛烈打擊,使得魏軍的進攻勢頭在初期受到了抑止。
本來魏軍就是仰攻,而且山上的樹都早已被砍掉,草也已經燒的精光,因此居高臨下的弩士們獲得了良好的射界。
在弩的打擊之下,魏軍第一波攻擊被攻退了。
對付這些東西最有效的戰術是重盾,而輕軍趕到的張郃并沒有這樣的裝備。
馬谡似乎看到了轉危為安的曙光。
他用手拼命搓了把臉,讓自己冷靜下來,努力讓漢軍的防禦更有秩序。
“繼續進攻,直到徹底摧毀敵人。
”山下的張郃彈彈手指,命令魏軍保持不斷地攻擊。
他心裡清楚,戰局并非如想象中那麼容易。
蜀軍的頑抗抵抗出乎意料之外,假如他們能夠堅持到救援部隊趕到,那麼魏軍将面臨兩面的夾擊,到時候勝利者與失敗者的位置就要互換了。
一方面是舍生忘死的進攻,一方面則是舍生忘死的防守。
馬谡所要期待的,正是張郃所要極力避免的。
張郃不得不承認,他低估了漢軍在絕境中的爆發力;不過憑借着多年的經驗他也清楚,這樣的爆發力是不可能持久。
兩個時辰過去了,雙方都已經付出了極大的傷亡,山坡與山頂都躺着無數的屍體,血與火塗滿了整個麥積崖。
魏軍輪換了一批精力充沛的預備隊繼續進攻,而馬谡的部隊已經達到了極限,士兵們完全憑借着求生的本能在做戰。
意志的力量雖然強大,但當意志的高潮過去後,取而代之的則是肉體的崩潰,漢軍的末日也就到了。
有的士兵一邊面對敵人揮舞着長矛一邊倒了下去,再也沒能爬起來;有的士兵則已經連弩機也無法扳動,保持着射擊的姿勢就這麼被沖上來的敵人砍掉了腦袋。
營寨的大門已經被魏軍突破,而漢軍的意志和生命,還有旗幟也差不多燃燒一空了。
麥積崖的失守,已經不可逆轉。
又是一排箭飛過來,數十名蜀軍士兵哀嚎着倒在馬谡的身邊。
兩側的弩手立刻向前跨進一步,對着飛箭的方向一起射擊。
這些精銳的蜀軍弩士還在盡自己最後的責任,因為他們的存在,使得魏軍要付出極大的傷亡,才能夠沖上山來。
“參軍,快突圍吧,這是最後的機會!”
張休的臉被煙熏的漆黑,頭盔也不知道掉去了哪裡,他一邊拿着盾牌擋着魏軍的流矢,一邊回頭叫道。
幾十名衛兵結成一道人牆擋在外面,讓魏軍暫時無法過來。
而馬谡趴在地上,目光渙散,喃喃自語:“不能丢,街亭不能丢啊……丞相吩咐過的,不能丢,絕對不能丢啊……”聲音到最後竟然帶着一絲哭腔。
巨大的心理落差讓本來自信的他走向另外一個極端。
李盛這時候彎着腰跑過來,滿臉塵土,手裡攥着馬谡的帥印。
他把帥印塞到馬谡手裡,将他攙扶了起來。
“參軍!”
李盛的這一聲厲叫總算讓馬谡恢複了一些神智和指揮官應有的責任,他晃晃悠悠站起身來。
這時張休與李盛兩位将軍已經聚集了兩千到兩千五百左右的漢軍,組成一個圓形緩慢地向着山麓旋轉而去。
在旋轉的過程中,不斷還有漢軍加入。
當這個圓陣抵達山邊的時候,已經積累了将近四千人的規模。
理所當然的,魏軍的注意力也逐漸集中到這裡。
一名馬谡身旁的士兵忽然慘叫一聲,一支飛箭射穿了他的咽喉,然後整個人就這麼倒了下去。
馬谡看着部下的屍體,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地閃過,将他萎靡不振的精神一下子點醒:“我不能就這麼死掉!我還要回去,去見丞相!”
“沖啊,一定要沖出去!”
馬谡盡自己的全力大吼道,然而卻沒人回答。
在這樣巨大的喧嘩聲中,每個人都在厮殺,他的聲音根本微不足道。
他就象是被巨大的旋渦席卷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能控制。
沒人指揮,整個圓陣完全憑借着求生的欲望與本能沖殺着。
因為張郃企圖包圍蜀軍,所以在包圍圈上每一個環節的魏軍絕對數量并不多。
當蜀軍的突圍部隊開始沖擊包圍網的時候,其正面的魏軍其實隻有四千餘人。
加上地勢上處于下風,他們居然被蜀軍一口氣突破到了山麓腳下。
不過這隻是一時的劣勢,很快更多的魏軍加入戰團。
站在山頂上可以看到成群的黑色逐漸鏖集一處,将一團褐色卷在了中間,而後者則被侵蝕的越來越小……
“街亭已經落入了我軍的手裡,那麼諸葛亮下一步會怎麼做呢。
”
張郃站在山頂上,托着下巴想到。
他的心思已經脫離了這個結果已經注定的戰場,将其投諸到了更為遼闊的整個隴西。
遠處漢軍的生死,對他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建興六年春,街亭陷落,蜀軍星流雲散。
※版本出處:幻劍書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