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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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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牢房無人再敢靠近,監獄還特意調來了一大批石灰灑在牢房四周;另外軍正司還派人在南鄭城外找了一處僻靜的山區堆積了一個木柴跺,以用來焚燒屍體——最初是打算在城裡焚燒,但是醫生警告說如果焚燒不完全同樣會引起疫病。

     當這一切工作都準備就緒後,接下唯一需要等待的就是馬谡的死亡了。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并不需要等多久。

    馬谡自從發病以後,就不停地顫抖,嘔吐,而且高燒不退。

    雖然監獄仍舊按每天的定額提供食物,但他吃的非常少。

    據送飯的獄卒說,那些小丘斑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并且逐漸形成了水疱,甚至開始化膿。

     這種情況連續持續了兩天,第三天早上的時候,前來巡查的獄卒發現昨天晚上的晚飯絲毫沒有動過;當他小心地朝牢房裡張望時,發現原本應當裹着毯子顫抖的囚犯,現在卻平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任憑被單蓋在臉上。

     他是否已經死于“虜瘡”,這是一個關鍵問題;但是并沒有一個足夠勇敢的人敢去踏進牢房去确認這件事,包括典獄長在内。

     這是一個頗為尴尬的技術性難題。

    它很困難,以緻于監獄無法做出囚犯是否死亡的判斷;但是它又顯得很可笑,所以監獄不可能拿這個做為理由向上級去請示。

     這種局面持續了很久,大家都把視線投到了典獄長身上。

    典獄長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似乎是下了決心一樣地說道: “虜瘡可是緻命的疾病,已經過了三天,什麼人都不可能活下來吧?” 他的話本來隻是一個探詢口氣的文句,但周圍的人立刻把它當做一個結論來接受,紛紛點頭應和。

    馬谡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典獄長的話是正确的。

     于是結論就在沒有醫生的情況下匆匆決定了。

    按照事先已經拟定好的計劃,典獄長一邊派人向軍正司和丞相府報告,一邊命令盛殓屍體的馬車準備好出發。

     運輸馬谡的屍體是件麻煩的事,兩名獄卒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被指派負責搬運。

    他們穿上最厚的衣服,在衣縫中灑滿了石灰粉末,嘴和鼻子都包上了蜀錦質地的圍罩,以防止也被傳染,這都是漢軍根據在南中的經驗所采取的必要措施。

     當兩名獄卒當戰戰兢兢踏進牢房的時候,他們發現馬谡在死前用被子蒙住了全身,這可能是死者最後時刻感覺到寒冷時裹住的。

    這很幸運,因為他們不必直視死者全身那可怕的膿瘡了。

    于是他們就直接拿被子裹住馬谡,将他擡上了盛殓屍體的馬車。

     很快軍正司負責驗明正身的官吏趕到了,不過他顯然也被虜瘡所吓倒,不敢靠近。

    獄卒掀起被子的一角,他遠遠站着看了一眼馬谡的臉,連忙點了點頭,把頭扭了過去。

     “虜瘡病人用過的衣服被褥也會傳染,所以我們不得不将那些東西一起燒掉。

    ” 典獄長對這位軍正司的官員解釋道,後者接過文書,在上面印了軍正司的印鑒,随口問道: “焚燒地點準備了好嗎?” “晤,是的,在城南谷山的一個山凹裡。

    ” “那裡可是不近啊,在這麼冷的早上……”官吏抱怨道。

     “是啊,不如您就和我在這裡喝上幾杯,等着他們回報就是了。

    ” “這樣不太好吧。

    ”官吏這樣說着,眼光卻朝屋子的方向瞟去。

     “其實人已經死掉了,現在又驗明了正身,用不着您親自前往。

    何況虜瘡利害,去那裡太不安全了。

    ” 官吏聽到這些話,眉開眼笑,合上文書連連表示贊同。

     結果典獄長與軍正司都沒有親自出席焚燒現場,隻有事先搬運馬谡屍體的兩名獄卒駕着馬車來到谷山的焚燒場。

     焚燒場的木料都是事先堆好的,為了确保充分燃燒,柴垛足足堆了有兩丈多高,寬兩丈,中間交錯鋪着易燃的枯枝條與圓粗木柴,壘成一個很大的方形。

    兩名獄卒下了馬車,先将随車帶來的油一點一點澆到柴火上,接着合力将馬谡的屍體放到柴跺的頂端。

     最後馬車也被推到了柴火的邊緣,準備一起焚毀。

    其中一名獄卒擡頭看看天色,從懷裡掏出火石與火鐮,俯下身子點燃了柴垛。

     火勢一開始并不大,從易燃的枯葉子枝條開始燒起,濃厚的白煙比火苗更先冒出來。

    兩名獄卒跑出去二十餘丈,遠遠地望着柴垛,順便互相檢查自己是否有長出奇怪的膿瘡。

     就在這時候,躺在柴堆中的屍體右手指頭忽然動了動,整條胳膊随即彎了彎,然後嘴裡發出一陣如釋重任的喘息。

     馬谡還活着。

     天字監牢裡的馬谡和之前在兵獄曹裡的馬谡有着微妙的不同。

    他不再是頹喪失意的,而是充滿了因絕望而迸發的強烈求生欲望,那五天的自由逃亡點燃了他對生存的渴望并一直熊熊地燃燒下去。

    一隻曾經逃出囚籠的飛鳥是不會甘心再度被囚禁的。

     從進了牢房的一刻開始,他就一直想着如何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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