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頭發,把它們弄成了蓬松的一大堆。
她絕望地說:"遲了。
我做事太慢了。
"聲音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的哀号。
她記起了在一百三四十年前法國山嶽黨人德木南被判死刑的時候,他的年輕的妻子露西也曾在街上煽動群衆去救她的丈夫。
結果兩夫婦先後死在斷頭機上。
然而現在太遲了。
她走到床前,悲痛地歎一口氣,倒在床上。
"碧,"慧同情地喚了一聲,也跑到床前,俯下頭去。
"慧,讓我靜一會兒,你去同陳清談正經事情,讓我靜一會兒,"碧把臉壓在疊好的被頭上,揮着一隻手對慧說。
慧答應了一聲,就走到桌子前面,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了。
陳清背靠桌子站在那裡,他驚愕地望着碧。
"不要緊,碧過一會兒就會好的,我們談正經話吧。
"慧指着旁邊一個靠牆的方凳,要陳清坐下去。
"我見過林了。
事情很嚴重。
我們裡面果然有偵探混進來了,"陳清坐下,嚴肅地說。
碧立刻從床上起來,端一個凳子放在他們的中間,坐着聽陳清講話。
陳清把關于王能的事情講了出來。
"敏住的地方很危險,他應該馬上搬家。
他是本地人,知道他的人多,"慧關心地說。
"我剛才還見過他。
他這幾天的舉動有點古怪。
剛才他陪我走了許久,快要走到這裡,他忽然轉身回去了。
"陳清想到敏,就仿佛看見了敏的陰沉的臉,他記起了敏近來的一些話和一些舉動,他覺得這些他都不能夠了解。
"他近來很激動。
這也不能怪他。
近來我們遇到的打擊太多了。
這個環境很容易使人煩躁,"慧憂愁地解釋道。
她卻暗暗地想:敏究竟有什麼事情,為什麼快到了她的家他又轉身回去?
仁民和佩珠來了。
接着賢和亞丹也來了。
亞丹手裡拿了一包幹魚。
"我們遇到狗了,"賢張開突出的嘴驚惶地說,衆人都屏住呼吸聽他講話。
他撲過去抓住佩珠的膀子。
"一條狗跟着我們咬,"亞丹并不驚慌地叙述道。
"我起先還不覺得。
我和賢從學校出來,後面似乎并沒有人,我們也并不注意。
大街上人很多,騎樓下面磚砌的柱子上貼着槍斃雄和志元的布告,像是剛貼出來的。
每一處都有許多人圍着看。
賢差不多要哭出來了。
我催了他幾次他才肯走。
我們走不到多久,就覺得後面的腳步聲不大對。
我側過頭去,看見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人跟在我們後面。
他的面孔我似乎在什麼地方看見過。
他那對狡猾的眼睛望着我們。
我知道我們被人跟着了。
我就暗暗地把賢的膀子一觸,給他遞了一個眼色。
他也明白了。
我們再試驗一次。
我們把腳步放慢一點,那個人也跟着走慢了。
我們随後走快一點,後面的腳步也快了。
我有點驚慌,但是我在想辦法。
我就叫賢先走,他果然轉彎走了。
那個人卻跟着我不放。
我故意跑進幹魚鋪去買魚,一面偷偷看他怎樣。
他卻站在門口等我,這個笨東西。
我又不敢耽擱,害怕他去找了别人來。
我匆忙地買好了魚,拿在手裡,又是笑,又是氣。
我已經想好了另一個辦法。
我看見斜對角有一大群人圍着看布告,就擠進去站了片刻,埋下頭溜到騎樓下面,穿過一個兩面開門的店鋪,連忙走進了旁邊一條巷子。
我看見他沒有跟上來,他還在大街上張望。
我就大步走着,再轉一個彎,看見沒有人,就拼命走快。
我擺脫了這條狗,心裡真痛快。
在這個街口上我才找到了賢。
"他愈說,愈激動,不時地噓氣,後來就脫下灰布長衫,往床上一擲。
他說到最後便帶了笑容指着桌上那包幹魚說:"這就是幹魚的來源。
"他又懊惱地接下去:"可惜是在白天。
倘使在晚上,我一定要把這包幹魚對着他的臉丢過去,讓他吃點苦頭。
"
他的這番話增加了房裡的緊張氣氛,衆人都注意地聽着。
"那麼,你今天不要再出去,"佩珠接着對亞丹說。
"等一會兒你再遇見那個人,他就不會把你放走的。
"
"不要緊。
我不怕。
跟他鬥鬥法倒很有趣。
隻要他再靈活一點,我也難逃掉,"亞丹興奮地說,他的眼前還現着剛才的那位。
"你們在街上沒有遇見什麼嗎?"陳清忽然問佩珠道。
"沒有,我們很當心,"佩珠答道,的确這個早晨她們在路上很小心,但是她忘記了昨天晚上回家時的情形。
"那麼這個地方還是安全的,"陳清說。
"亞丹,你看見敏嗎?他到學校去過沒有?"慧又想到敏,她焦急地問道。
她很替敏擔心。
"他沒有到學校來。
我還以為他到過這裡了,"亞丹回答道。
他仿佛看見敏在那個房間裡,站在方凳上,取開東邊牆上的磚塊,露出一個洞,從洞裡取出一個黑色的東西來。
"他今天還沒有來過。
陳清剛才在街上遇見他。
不知道他現在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們應該設法通知他,叫他搬家,"慧着急地說。
"而且他在街上亂跑,更危險。
等一會兒我去看他。
"
她接着又把陳清講的王能的事情重說一遍。
"沒有用,他不會在家裡。
他一定會當心的。
他也許到城外給雲幫忙去了,"佩珠這樣解釋道。
其實她知道敏不會去城外。
她擔心敏會幹那件事情,但是她并沒有确實的證據,而且敏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