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裡去,德華去婦女協會探聽消息,雲去看旅部的那個朋友。
影和雲先走了,德華在房間裡停留了一會正要出去,剛跨出門限,又走回來對佩珠說:"佩珠,你有一封電報,我忘記給你。
"她翻開桌上的一本書,從裡面抽出一封電報遞給佩珠,自己匆匆地走了。
佩珠接過電報連忙拆開來。
這是S地發來的電報。
她從桌上書堆裡找出那本電報号碼書,急急地翻譯起來,一面翻書一面寫:"……劍——虹——"她的心開始猛烈地跳了,她的手也戰抖起來,她繼續翻譯下去:"失——蹤——速——來——娴""你看,德娴打來的,"佩珠把電報紙遞給仁民,然後把頭俯在桌上,一聲不響。
仁民讀了電報,擡起頭看佩珠,隻看見她的肩頭不住地聳動。
他用悲痛和愛憐的眼光把她的頭看了好一會,然後把電報紙放回在桌上,默默地在房裡踱起來。
過了片刻仁民才走到佩珠的身邊,把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俯下頭溫和地在她的耳邊說:"佩珠,不要傷心。
劍虹不見得就有危險。
"
佩珠擡起頭看仁民,悲痛地說:"仁民,我能夠忍受,再大的打擊,我也能夠忍受。
"她站起來一把抱着他,把頭壓在他的肩上。
"我知道,我知道,"仁民摟着她的腰,接連溫柔地說。
"但是,佩珠,你回去嗎?你到S地去嗎?"
佩珠不說話,過了好一會,才擡起頭。
她放松手,用悲痛的眼光望着仁民的臉,慢慢地搖着頭說:"我不去,我不能夠去。
"然後她又用懇求的眼光看他:"你替我走一趟吧。
你是他的朋友。
"
仁民還不曾回答,賢從外面跑進來了,他是從蜂場裡來的。
他走進門,口裡喚着佩珠,但是他看見房裡的情形就閉了嘴。
他瞥見桌上的電報紙,走過去拿起來讀了它。
"佩珠,你要走?"他走到她的身邊,拉着她的一隻手急急地問道,他差不多要哭出聲來了。
佩珠溫柔地看他,伸手去摸他的頭,好像在對待一個小孩。
她說:"我不走,賢,我不願意離開你們。
"
"但是你的父親——"賢着急地說,他疑心她在騙他。
"我請仁民代我去,因為那邊更需要他,"佩珠打斷了賢的話,她又用懇求的眼光看仁民,一面溫和地問:"仁民,你願意嗎?"
仁民的眼睛忽然黯淡了,他把頭埋下去,低聲說:"我不能夠在這個時候離開你,佩珠,要走我們一道走。
"
"我也走,我同你們一道去。
"賢在旁邊激動地說,他把佩珠的手握得更緊,好像害怕佩珠馬上會飛走一般。
"為什麼大家都走呢?"佩珠微笑了,她的面容漸漸地開朗了,她仿佛已經驅走了悲痛,現在用她的精細的頭腦來衡量一切了。
然而她的眼睛裡依舊充滿着愛情的眼光。
"我不能夠離開這裡,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仁民,你應該回去,你已經完成了你的使命。
你現在可以把你親眼看見的事情帶回去告訴你們那裡的朋友。
"
"然而劍虹的事情應該你自己去料理。
你不去,你不會後悔嗎?"仁民痛苦地說。
佩珠埋下頭,過了半晌才擡起來。
眼睛裡面還有淚珠,但是她的面容已經是平靜的了。
她搖搖頭用堅定的語調說:"我不會後悔。
我已決定了。
"她看見仁民不說話,隻顧望着她,就走到他的身邊,伸手去挽住他的手臂,把身子偎着他,溫柔地懇求說:"你替我走一趟吧,這就跟我自己回去一樣。
況且那裡還有許多朋友。
你去吧,你沒有留在這裡犧牲的必要。
"
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命運。
"佩珠,"仁民側着頭看她的臉,一面憂郁地喚道。
兩張臉靠得很近,他的嘴差不多要吻着她的額角,他溫和地說:"我不能夠拒絕你這個要求。
但是在這個時候要我離開你,離開你們大家,我實在沒有——"突然外面起了捶門聲,仁民驚惶地閉了嘴。
"我去,"賢匆匆地說了這兩個字,便往外面跑去。
進來的是蕙群,她跑得氣咻咻的,一張臉成了青黃色,很難看,兩隻眼睛恐怖地圓睜着。
她一進屋就說:"小學校的舜民也被捕了。
"
"你在什麼地方得到的消息?"佩珠驚惶地問道。
"我看見好幾個兵押着他走。
奇怪,怎麼會捉他呢?"蕙群倒在藤椅上激動地說。
"現在越逼越緊,他們要使一網打盡的毒計了。
仁民,你明天一定走。
我出去托人給你買車票,"佩珠緊張地說。
"我去,"蕙群搶着說。
"佩珠,我還想多住幾天……"仁民的話沒有說完,就被佩珠打斷了話頭。
她說:"不,你應該早走,我父親的事情托給你去辦。
而且我們明天都要撤到鄉下去,另外換一批新的人來。
惠群,你在這兒幫忙我照應仁民,我出去走一趟。
我不會有問題,我知道躲避危險的方法。
"她不等别人答話,就匆匆地出去,開了大門走了。
仁民跟着出去關了門進來,看見賢躺在床上哭。
"仁民,你為什麼不阻擋她?她出去,他們一定會捉住她,"賢抽泣地責備仁民說。
"你這個蠢孩子。
不要哭。
他們不會捉住她。
她還要活着做許多、許多事情。
"仁民用極大的力量定了定心,然後用平靜的聲音安慰這個哭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