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
”韻奴深思片刻。
“好是好,隻是……如果我舅舅不肯來呢?”
“你媽既然肯遠迢迢的去投奔他,一定有相當把握,我想他總不會不認你這個窮親戚的。
再有,你不妨問問他,或者他能知道這水晶鐲的來歷呢!如果真是你家傳家之寶,他也不會讓它流落在外邊的。
”
韻奴咬著嘴唇,左思右想,似乎是除了李嬸子這個辦法之外,再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回憶母親臨終時,拿著這鐲子鄭重交付給她,好像這鐲子有什麼古怪似的,是不是母親也想要她靠這鐲子去×城呢?不,不,母親分明交代過要好好保存它。
但是,現在什麼都顧不得了。
當務之急,是她必須要找個栖身之地!咬咬牙,她揚了一下頭:
“好吧!李嬸子,我今兒下午就去有利當舖試試看!希望他們能給我當個好價錢!”
就這樣,這天午後,韻奴終于懷著那個錦緞荷包,走進了有利當舖的大門。
當舖的一切,對韻奴來說,并不陌生,從家鄉一路出來,她們已經進過無數次當舖了。
當舖的布置總是相同的,大門口的珠串簾子,門裡那暗沉沉的光線,那高高的櫃台,和那躲在櫃台後的掌櫃,以及那小小的當當口。
雖然對這些已不陌生,韻奴仍然抑制不住走進當舖門的那種局促、不安,和羞澀的感覺。
想當初在家鄉的時候,韻奴也是名門閨秀,父親在京城裡還作過官,隻是時運不濟,因事辭了官還鄉之後,靠家裡的千頃良田,也還生活得十分舒适,韻奴一樣是丫頭老媽子侍候著的千金小姐,那時,她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孤苦伶仃的流落異鄉,瑟瑟縮縮的走進當舖來當當!唉,假苦家鄉不接二連三的先鬧旱災,再鬧水災,接著又鬧瘟疫……假若父親不那麼好心的散財濟貧,或者父親不死……假若那些窮兇極惡的親族們不欺侮她們寡母孤女,或者她有個兄弟可以承繼宗祧……假若……唉,如果沒有這些假若,她又怎會和母親離鄉背井,去投靠親戚?母親又怎會客死異鄉?她又怎會孤苦無依呢?
韻奴站在那櫃台前面,心裡就在七上八下的想著心事。
那掌櫃的隔著當當口向外望,依稀認得韻奴那張怯怯的、羞澀的面龐。
當舖掌櫃都是見多識廣的人,隻一看韻奴的舉止裝束,他就知道她是那種沒落的豪門之女。
“要當當嗎?”他溫和的問。
“是的,請看看貨。
”韻奴小心翼翼的遞上了那錦緞荷包。
“請小心點,別碰壞了。
”掌櫃的取出了那枚水晶鐲,對著亮光,他細細的審視著,然後,他似乎吃了一驚,擡起頭來,他滿面驚疑的望著韻奴,深深的盯了韻奴好幾眼,那眼光怪異,而又充滿了不信任似的神情,半晌,才站起身子,有些緊張的說:“姑娘,你請那邊坐坐,喝杯熱茶,我要把你這鐲子請進去,和咱們家老闆研究研究,這不是件尋常物品,你知道。
”
果然這是件寶貝了。
韻奴點了點頭,跟著掌櫃的走到另一個小房間裡,在一張紫檀木的椅子中坐下了。
掌櫃拿著那水晶鐲走進了裡間,大概和老闆以及朝奉等研究去了。
韻奴在那兒不安的等待著。
心裡七上八下的想著這水晶鐲的價值。
片刻,有個小徒弟送上了一杯熱騰騰的上好綠茶,又片刻,另一個小徒弟又送上了一個烤手的烘爐,隻是不見那掌櫃的出來。
韻奴啜了一口茶,抱著烘爐在那兒正襟危坐,她沒有料到他們要對那水晶鐲研究這麼久的時間。
她看到那倒茶的小徒弟鑽出門簾走到大街上去了,她看到一隻老黃貓在櫃台下打呼嚕……她的熱茶變冷了。
那掌櫃終于走了出來,他手中卻沒有那鐲子。
“姑娘,你再坐坐,”掌櫃的微笑著說,眼底的神情卻是莫測高深的。
“我們朝奉還在研究你那鐲子呢!姑娘,你以前來過的吧?”“是的。
”韻奴的不安加深了。
或者,她不該拿那鐲子來當當的,或者,那是一件根本無法估價的寶貝。
“姑娘想要把那鐲子當多少銀子呢?”
“您看能當多少呢?”韻奴靦腆的說:“當然希望能多當點兒,我隻當個一年半載,好歹是要贖回去的。
”
“哦?”掌櫃的應了一聲,眼光落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
不知怎的,那眼底竟有抹惋惜與忐忑。
“這鐲子,想必是……想必是……你們家傳的吧!”
“是家傳的,所以要贖回去的。
”
“哦,是的,姑娘。
”那掌櫃的繼續打量她,看得韻奴更加不安了。
“隻是,姑娘有沒聽說過,當當容易,贖當難哪!”
原來他怕我不來贖嗎?韻奴把烘爐抱緊了一些,挺了挺背脊。
“我一定會來贖的,我隻是缺盤纏。
”
“姑娘要離開這兒嗎?”
“是的,我要去×城找我舅舅。
”韻奴說著,開始感到一些兒不耐煩了,她是來當當的,不是來聊天的。
當一個鐲子有這麼多嚕蘇嗎?正在沉吟著,門簾兒一響,剛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