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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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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不願置理了。

    “這種女人!幸好當初沒納進門來,否則,不定幹出什麼沾辱門楣的事來呢!既然如此,也就由她去吧!” 于是,關于浣青的下落,同樣的一份答案,被傳進了京裡,狄世謙聞言色變。

    想當初,山盟海誓,為了她,才離鄉背井!楊浣青!楊浣青!她是楊柳長青,還是水性楊花?狄世謙又恨又急又痛。

    但是,由于對浣青的了解和信任,他對這答案多少帶點兒懷疑性。

    叫來了靖兒,他囑咐著說:“你立刻束裝回鄉,一來準備接少夫人進京,二來打聽楊姑娘的下落。

    關于楊姑娘的種種傳聞,我并不深信,但是,這些年來,楊姑娘一點信息也沒有給我,想必是早有變化,無論如何,你是我的心腹,務必打聽出一個确實的底細來!如果一切都隻是謠言,楊姑娘依然未變,那麼,這次接少夫人來京,就把楊姑娘一起接來吧!” “是的!少爺。

    ”靖兒銜命返回杭州時,楊柳已經第五度青了。

    換言之,離狄世謙中進士,已經整整一年了。

     誰能想像浣青這一年中的生活?以前的等待還有目的,現在的等待卻是為何?已經中了進士,做了官,仍然置她于不顧!沒有交代,沒有書信,沒有一言半語,也沒有片紙隻字!事實戰勝了信念,失望輾碎了癡情,她無心紡紗,無心織布,隻是坐在窗前,每日以淚洗面。

    珮兒同樣被失望所擊倒,但她卻不能不振作起來,支持她那可憐的,面臨崩潰的主人。

     “小姐,大概狄少爺要把京裡的房子家具都弄好了,才能接你呀!”浣青瞪著珮兒,大叫著說: “你明知道不是!你和我一樣清楚,他已經把我完全忘了!完全忘了!”于是,珮兒也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說: “那麼,小姐,你還惦著他幹嘛?瞧你,這些年來,已熬得不成人樣了!我看,你還是回蝶夢樓吧!說不定,再過一年半載,你會遇到別的知心合意的人呢!” “別的知心合意的人!”浣青吼叫著說:“天下男人,哪一個是有心有肺的!狄世謙尚可如此,別人更不堪一提了!蝶夢樓?”她咬咬牙:“不!我還要等!” 還要等!等吧!那份固執的癡情哪!終于,她的“等”得到了結果,靖兒回來了。

    靖兒一進家門,就成了狄府的寶貝,都知道他是狄世謙最得力的侍兒,狄府中老的少的,都有那麼一車子的話要問他,少爺瘦了?胖了?公事忙不忙?下人們得力否?北方生活習慣嗎?菜吃得來嗎?想家嗎?需要什麼嗎?……那麼多那麼多的問題。

    靖兒先不敢提浣青,隻說要接少夫人進京,兩位老人也深中此心,隻因為狄世謙尚無子嗣,夫妻久別,總不是辦法。

    兩老都急于要抱孫子哪!少夫人更是喜悅萬分,心急似火了。

    但,那聰明、善妒、而又手段高強的少夫人看到狄世謙派回來的是靖兒,心裡就也有了數。

    對于浣青,她一直在暗中偵伺著,知道那女子硬是癡心苦守,數載不變,心裡就有些兒不安。

    等靖兒一回來,這不安就更重了,隻怕那狄世謙安心想接的不是她,而是那青樓中的狐狸精呢! 于是,背著人,她把靖兒叫進了屋裡,嚴厲的說: “靖兒!你這次回來,一定還別有任務吧!” “少奶奶指的是什麼?奴才不知道。

    ”靖兒機伶的回答。

     “不知道?”少夫人猛的一拍桌子,厲聲說:“你想在我面前裝什麼鬼?你不是要來察訪那個狐狸精的嗎?” “少奶奶!”靖兒慌忙跪下了。

    “小的不敢。

    ” “什麼敢不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下作奴才!隻會裝神弄鬼的唬少爺,帶他去那些花街柳巷,如果少爺的身子弄壞了,我就找你!”“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靖兒一疊連聲的說,跪在那兒直磕頭。

    “靖兒,你知道你是從小被我們家買來的嗎?” “奴才知道!”“你要是不學好,我就稟明老爺,把你賣掉!” “請少奶奶開恩,奴才一定學好!”靖兒慌忙說,嚇得不知所措。

    “你想跟我進京去服侍少爺嗎?”少夫人再問。

     “小的願意!”“什麼願意不願意?我如果不要你,就由不得你!不過是個小奴才罷哪!”“求少奶奶帶奴才去!”靖兒慌忙說,一個勁兒的磕頭。

     “那麼,你可要聽我的附咐去辦事嗎?”少夫人咄咄逼人的再問。

    “小的聽命!”“那麼,你過來!”靖兒匍匐過去,少夫人對他密囑了一大篇話,靖兒一驚,擡起頭來,瞪視著少夫人,沖口而出的說: “不!”“你說什麼?”少夫人眉頭一皺,眼睛一瞪,又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辦得好,我會重賞你,你要是不辦呵,你也別想在我們家待下去了,記住,我還是你的主母呢,別以為你少爺現在會在這兒護著你,他遠在京城裡呢!辦還是不辦?你就說一句吧!要不要到老爺面前去打小報告,你也說一句吧!事後要不要再給狐狸精通風報信,你都說說清楚吧!” “小的不敢,小的聽命,小的一切照少奶奶的吩咐辦事!”靖兒隻得說,不住的磕頭。

    “那麼,起來吧,明天去辦事去!有一丁點兒辦得不對呵,你自己也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于是,這天,靖兒來到了浣青這兒,在他身後,另有少夫人的兩個心腹家人跟著,擡著一大包的銀子。

    珮兒開的門,一看到靖兒,這丫環喜出望外,已樂得快暈倒,連跌帶沖的沖向了裡屋,她結舌的喊: “小……小姐,快……快去,是……是……靖兒呢!” 浣青渾身一震,腿軟軟的隻是要倒,珮兒一把扶住了她,又笑又喘的說:“你快去呀,他在外屋裡等著呢!” 浣青深吸了口氣,把手緊壓在胸口,半天動彈不得。

    然後,她忽然振作起來了,推開珮兒,直奔到外屋的門口,她用手扶著門框,望著靖兒,她又想哭又想笑,不敢相信的喊: “靖兒,真是你?”靖兒正呆呆的打量著這屋子,當初少爺留下的那些好家具早都不存在了。

    一張破桌子,幾張木闆凳子,屋角的紡車,織布梭子,滿屋子的棉花絮兒,挂著的紗絛子,家徒四壁,一片凄然。

    不用問,靖兒也知道浣青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了,看著屋裡這一切,他鼻子酸酸的直想掉眼淚,礙著身後的仆人,隻得忍著。

    聽到浣青一喊,他擡起頭來,眼前的浣青,青布襖兒,藍布裙子,大概怕棉絮沾上頭發,頭上用塊藍布包著,臉上沒有一點兒脂粉,憔悴、瘦弱而蒼白。

    但是,那對眸子,卻那樣炯炯有神的瞪著他,裡面包涵的是數年來的等待與期望。

    靖兒的鼻又一酸,眼淚直沖進眼眶裡去,他慌忙掩飾的俯下頭去,低聲的說: “奴才奉少爺之命,來給楊姑娘請安。

    ” 浣青閉了閉眼睛,淚水直流下來,終于來了,她沒有白等呵!身子站不穩,她用手支著門,虛弱的問: “你們少爺好嗎?怎麼這麼久,一點消息都不給我呢?珮兒去過你們府裡,也見不著人。

    不過,好歹我們是熬過來了。

    ”她軟弱的微笑,淚水不停的流著。

    “你們少爺怎麼說呢?” “少爺……”靖兒欲言又止,悄悄的看看身後的仆人,想到少夫人的嘴臉,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心一橫,咬咬牙說:“少爺叫奴才給姑娘送了銀子來了!” 送銀子?浣青怔了怔,立即想明白了,當然哪,他一定知道自己急缺銀子用,要治裝,要買點釵環,要準備上路,哪一項不需要銀子呢?她望著靖兒,眼光是詢問的,唇邊依然浮著那個可憐兮兮而又軟弱的笑。

    靖兒不敢再擡眼看她。

    她轉頭吩咐跟隨的人放下了銀子,很快的說: “這兒是一千兩,少爺說,讓姑娘留著過日子吧!” “靖兒?”浣青蹙起了眉,驚愕的喊。

     “少爺要奴才告訴姑娘,”靖兒不忍擡頭,眼睛看著自己的鞋尖,像倒水似的說:“他在京城裡做官,三年五載都回不來,要姑娘別等他了,遇到合适的人家就嫁了吧。

    京城裡規矩多,不合姑娘的身分,姑娘去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一千兩銀子留給姑娘,少爺謝謝姑娘的一片心。

    請姑娘諒解他不能接姑娘進京,并請姑娘也忘了他吧!” 浣青扶著門,眼睛越睜越大,臉色越來越白,聽完了靖兒的一篇話,她有好一刻動也不動。

    然後,嘴一張,一口血就直噴了出來,身子搖搖欲墜,用手緊扶著門,她掙紮著,喘息著喊:“珮兒!珮兒!”珮兒一直站在旁邊,現在早就泣不成聲,奔過去,她扶著浣青,哭著叫:“小姐!小姐!”浣青掙挫著,用手一個勁兒的推珮兒,喉嚨裡幹噎著,眼裡卻沒有淚。

    啞著嗓子,她推著珮兒說: “去!去!珮兒,把那一千兩銀子摔出去!去!去!珮兒!” 珮兒哭著,應著,身子卻不動。

    浣青一跺腳,厲聲的大喊:“珮兒!”珮兒慌忙答應著,過去要扔那銀子,可憐那麼重的包袱,她怎麼拿得動,她不禁哭倒在桌子旁邊。

    靖兒心一酸,再也熬不住,眼淚就也滾落了下來,哽塞的,他吞吞吐吐的說: “姑……姑娘,你……你也別生氣,那銀子,你不要,我叫人擡走就是了。

    姑……姑娘,你也保重點兒,說不定……說不定以後還會有好日子呢!姑……姑娘,你……你……也別太傷心,奴才是吃人家飯,做人家事,也是沒辦法呵!” 靖兒吞吞吐吐的幾句話,原是想暗示浣青,自己是受少夫人的指使,但聽到浣青耳中,卻全然不是那樣一回事,似乎連靖兒都還有人心,那狄世謙卻薄幸至此!等待,等待,等待到的是這樣的結果!浣青急怒攻心,悲憤填膺,她喘著說: “靖兒!你等一等!”奔進裡屋,她取出一塊白絹,咬破手指,滴血而書: “東風惡,可憐吹夢渾無據, 渾無據,山盟海誓盡成空句! 相逢隻當長相聚,誰期反被多情誤, 多情誤,今番去也,再無回顧!” 寫完,她拿著這白絹,再走了出來,將白絹交給靖兒,她咬著牙說:“把這個拿去,交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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