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的主人是靖的好友子野,他寫信給靖說:
” 那時,我正臥病,整日慵慵懶懶,醫生又查不出病源,一口咬定是憂郁“病”。
但我日漸枯羸憔悴,精神和心情都十分壞。
靖拿著子野的信來找我,坐在我的床邊,把信遞給我看,說:“去海邊住住如何?”“誰陪我?”我說。
“我。
”“你?”我望著他,不大相信他是在說真的。
但他平靜而懇摯的看著我,那神情不像是在隨便說說。
我坐在床上,背靠著床欄,咬著嘴唇深思。
他握住我的手,懇切的說: “你不是一直希望到一個安靜的,沒有人打擾的,而且環境幽美的地方去住住嗎?現在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聽潮樓我去過,那真是個匪夷所思的地方,在那兒休養一下你的身體,讓我陪著你,過一段世外的生活,好嗎?” “可是,你怎麼能去?”我遲疑的說:“你的工作呢?你的公司不是一天都離不開你嗎?” 他笑了笑,不知怎麼,我覺得他的笑容中滿含凄苦。
“公司!”他說,帶著幾分輕蔑和無奈:“讓它去吧,人不能永遠被工作捆著!我已經四十歲,從二十幾歲起就埋頭在事業中,把一生最好的光陰都給了工作!現在,我也該放自己幾天假了。
”“可是——”我怔怔的注視著他,聽他用這種口氣來談他的工作和事業,使我感到詫異和陌生,他向來是個事業心勝過一切的人。
“可是——還有其他的問題呢?” “你指秀怡嗎?”他直截了當的說:“我可以告訴她,我因為事務的關系,要去一趟日本。
反正,她有她的麻將牌,根本就不會在意。
”“可是——”我仍然想不通,和他一起去海濱小住?這太像一個夢想,絕不可能成為真的。
“你怎麼有那麼多的‘可是’?”他捧住我的臉,深深的凝視著我的眼睛:“從小,你就喜歡說‘可是’,十幾年了,習慣仍然不變!”十幾年了?我望著他,認識他已經十幾年了嗎?可不是,那年我才十歲,爸爸推著我說: “叫徐叔叔!”徐叔叔!怎樣的一個叔叔!我歎了口氣。
“你在想什麼?”他搖搖我的手臂。
“我們就決定了吧,馬上收拾行裝,明天就動身,怎樣?” “明天?”我有些吃驚。
“你真能去嗎?” “當然真的!小瑗,你怎麼如此沒信心?我什麼時候對你說話不算數過?”“可是——”“又是可是!”他打斷我,站起身來:“我叫阿珠幫你整理一口箱子,明天早上九點鐘開車來接你!” “可是,”我有些急促的說:“你的工作不需要做一番安排嗎?而且,你連汽車一起失蹤,她不會疑心嗎?” “小瑗,”他俯視我,輕輕托起我的下巴,他的神色看來有些奇怪。
“別再去管那些屬于現實的事,好不好?讓我們快快樂樂的生活幾天,好不好?這一段日子裡,就當現實是不存在的,好不好?在聽潮樓,我們可以使多年的夢想實現,那個天地裡隻有我和你,想想看,小瑗,那會是怎樣的一份生活!”不用想,我體內的血液已經加速運行,興奮使我呼吸急促。
聽潮樓,海濱,和他!這會是真的嗎?隻有我和他!沒有他的工作,沒有他的事業,沒有他的她!這會是真的嗎?記得有一天,我曾對他說過:“我希望我能夠擁有你三天,完完全全的擁有!這三天,你隻屬于我,不管工作和事業,不管一切。
每一分每一秒都給我。
我隻要三天,然後死亦瞑目!” 他曾說我傻,現在他竟要給我這三天了嗎? “你又在想什麼?”他問。
“你——”我頓了頓:“陪我住幾天?” “整個冬天!”我屏住氣,不能呼吸。
“怎麼了?你?”“你哄我?”我愣愣的問。
“小——瑗!”他拉長聲音喊,把我的頭貼在他的胸口,像我小時他常做的一樣。
他的心跳得多麼急促!“我怎麼會哄你?我怎麼忍心哄你?”“哦!”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開始相信這是個事實了。
“你的公司呢?”“交給子野代管。
”“你都已經安排好了?” “隻等你!”“噢!”我翻身下床,從壁櫥裡拉出箱子。
“你別動,等阿珠來吧,你的病還沒好!” “病?”我望著他,揚著眉毛笑:“現在已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