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扶著方向盤,轉頭看我:
“你在幹什麼?”“聞海的味道。
”“聞到了沒有?”他忍住笑問。
“聞到了。
”“是香的?臭的?”“是鹹鹹的。
唔,我連海藻的味道都聞到了。
”
“恐怕連鯨魚的味道都聞到了吧!”他笑著說:“鹹鹹的,你是用鼻子聞的,還是舌頭嘗的?”
“真的聞到了。
”我一本正經。
“我們距海還有五公裡,你的鼻子真靈呀!”
他望著我,我噗哧一聲笑了。
他也笑,可是,一剎那間,他的笑容突然消失,車子差點撞到路邊的大樹上,他扭正方向盤,眼睛直視著前面,不再看我了。
“聽潮樓”坐落在海邊的峭壁上,車子開到山腳下,就不能繼續前進了。
下了車,我才發現山腳下居然有一間建造得極堅固的車房,子野實在是個會享受的人。
把車子鎖進車房。
靖拉著我的手,後退了幾步,指著那聳立在岩石頂上的白色建築說:“看!那就是聽潮樓!”
海,遼闊無垠,海浪正拍擊著岩石,洶湧澎湃。
海風卷著我的圍巾,撲面吹來。
我順著靖指示的方向看去,那白色建築精緻玲瓏的坐落在岩石上,像極了孩子們用積木搭出的宮廷城堡。
海水蒸騰,煙霧蒙蒙,那輕煙托著的樓台如虛如幻,我深吸一口氣,說:“這真像長恨歌中所描寫的幾句: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噢,隻是沒有仙子罷了!”“長恨歌?”他似乎怔了怔,立刻,他笑著說:“怎麼沒有仙子?馬上要住進去一個了。
”
“哼!”我瞪他一眼,但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隻手拉著我的手,另一隻手提著我們的箱子,說:
“我們上去吧!”我們沿著一條小徑,向山上走去,山路并不崎嶇,隻因多日下雨,小道上又久無人跡,處處都長滿青苔,而有些滑不留足。
走了一段,靖攙住我說:
“走得動嗎?”“沒那麼嬌嫩!”我逞能的說,但确已喘息不止。
“我們休息一下吧!”他站住,憐惜的看著我,把我飄在胸前的長發拂到後面去,但立即又被海風吹到前面來了。
“記得你小時候嗎?”他凝視著我,不停的把我被風吹亂的頭發拂到後面去。
“有一次,你病了,哭著吵著不肯讓醫生看,你父親隻好打電話叫我去,我去了,把你攬在胸前,你就不哭了,順從的讓醫生給你看病,給你打針,然後我把你抱到床上去,給你蓋好棉被,坐在床邊望著你入睡。
”他停住,眼光在我臉上巡視。
“哦,小瑗!”小時候的事!我神往的看著他,我們有多少共同的回憶,每一樁,每一件!十歲認識他,孽緣已定!
“走吧!”他說。
我們又向前走,沒一會兒,聽潮樓就在我們眼前了。
樓是依山面水而造,是清清爽爽的白色,所有的窗檻也都是白色,大門前有寬寬的石級,石級上是好幾條石柱,撐住了上面的一個徊廊。
一共隻是兩層的樓房,但從外表看來,就知道建築得十分精緻。
“這兒有一個看門的老太婆,可以侍候我們,幫我們煮飯。
每隔兩天,有一個特約的送貨員送來食物和蔬菜。
”
靖說著,撳了門鈴。
過了許久,那個看門的老太婆才走來打開大門,看到了我們,她似乎一怔,接著,就笑著對靖說:
“是徐先生呀,我以為你們明天才來!”
靖和我走了進去,裡面是一間寬敞的大廳,陳設著一套紫紅的沙發,窗子也是同色的窗簾,給人一份古樸雅緻的感覺。
可是,大概由于是冬天,房子空了太久,大廳內出奇的冷,好像比外面更冷。
剛剛上山時是背風,而且行動時總不會覺得太冷,現在就有些冷得受不住。
老太婆嘀咕著,不勝歉然的說:“不知道今天來,廳裡沒生火。
冬天,這房子是不能住人的!”靖提著箱子,挽著我上樓。
到了樓上,他熟悉的推開一間臥房的門,我頓感眼前一亮。
這臥室并不大,卻小巧精緻,有一面是玻璃長窗,垂著紫紅窗簾。
床倚牆而放,被褥整齊的折著。
另外,還有兩張小沙發,和一個梳妝台。
床頭邊,卻放著一架小小的唱機,我走過去,把唱機邊的唱片隨便的翻了翻,隻有寥寥的幾張:一張悲愴交響樂,一張天鵝湖,一張新世界交響樂,一張火鳥組曲,和一張維也納少年合唱團所唱的聖歌。
我愕然的擡起頭來,似乎不應該這麼巧!靖望著我微笑,走過來,用手臂環住我的肩,面頰貼住我的額,低聲說:“你詫異了,是嗎?”“真的,為什麼——”
“單單是你愛的那幾張唱片嗎?”
“噢,靖!”我恍然的喊:“你早有準備!你來布置過的,是嗎?”“不錯,”他吻我的額:“整整策劃了一星期,本來預定明天搬來,但我迫不及待,又提前了一天。
”
“哦,”我推開他,退後一步去看他的臉:“可是,為什麼?現在不是你最忙的一段時間嗎?上次你還告訴我,公司的業務是進步還是後退,就看最近推廣業務的情形而定,你這樣走開……”“別再談公司,如何?收起你那些可是,如何?”他說,拉著我走到長窗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