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鈴聲響了,有人來接,我說: “請何牧之先生聽電話!” “何牧之?他下午請了病假,你是那一位?” 我腦中轟然一響,茫然的放下了聽筒,就倚著桌子站著,瞪著電話機。
請病假,請病假?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又沒有上班?今晚,大概又不會回家!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昨夜以前,一切都是正常的。
但一夜之間,什麼都變了!我木然的呆立著,越是要思想,就越想不清,直到雙腿發軟,我才摸索的坐到沙發上去。
靠在沙發裡,我坐了不知道多久,當門鈴突然響起來的時候,我大大的嚇了一跳。
昏亂而神志恍惚的開了門,門外,卻出乎意外的是牧之,我詫異的說: “怎麼,是你?”“怎麼了?”他好像比我更詫異:“當然是我,不是我是誰呢?我下班就回來了,不是每天都這樣的嗎?” 不是每天都這樣的嗎?我看看手表,可不是,已經六點鐘了,正是他每天下班回家的時間!我看了他一眼,從他的臉上,我看不出什麼特別來,假如我不打那個電話,我決不會懷疑到什麼。
可是,現在,我的心抽緊了,刺痛了。
我轉身走進房裡,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臉色。
他跟了進來,換上拖鞋,走到桌子旁邊,伸手去拿咖啡壺,我才猛然想起今天竟忘了煮咖啡!我“哦”了一聲說: “真糟!我沒有煮咖啡!” “咖啡用完了嗎?”他問。
“不是,是我忘了!”“哦,”他望望我,眼睛裡有抹刺探的神色:“沒關系,等下再煮好了!”我走進廚房,圍上圍裙,想開始做晚飯,今天已經開始得太遲了!把冰箱裡的生肉拿出來,才又想起竟忘了出去買一點蔬菜,扶著桌子,對著菜闆菜刀,我突然意興索然,而精神崩潰了。
我順勢在一張小凳子上坐下來,用手托住頭,心慌意亂,而且有一種要大哭一場的沖動。
牧之走了進來,有點吃驚的說:“你怎麼了?憶秋?”“沒什麼,”我有些神經質的說:“我頭痛,今天什麼都不對勁,我不知道。
我覺得有什麼事發生似的!” 他俯下身來看我,輕輕的用手按在我的肩上,安慰的說: “別胡思亂想,會有什麼事呢?起來,我們出去吃一頓吧!你也太累了,該好好休息,明天我到介紹所去找一個下女來,再過兩個月你也要分娩了。
” 我沒有動,他把我拉起來,吻吻我的額角說: “來,別孩子氣,出去吃晚飯去!” 我一愣,我又聞到那股淡淡的香味!我把面頰貼近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一點都沒錯,那股香味!我下意識的用眼睛搜尋他的衣領和前胸,沒有口紅印!但是,香味是不會錯的。
我轉開頭,借著解圍裙的動作,掩飾了我的懷疑、恐懼、和失望。
和牧之走出家門,我習慣性的把手插進他的手腕裡,我的手無意間插進了他的西裝口袋,手指觸到了一樣冷冰冰的東西,我心中一動,就不動聲色的握住了那樣東西。
趁他不注意,我抽出手來,悄悄的看了一下,觸目所及,竟是一隻黑色大珍珠的耳環,我震了震,一切已經無需懷疑了,我把那耳環依然悄悄的送回了他的口袋,心卻不住的向下沉,向下沉,一直沉到一個無底的深淵裡。
這天夜裡,當牧之在我身邊睡熟之後,我偷偷的溜下床來,找到了他的西裝上衣,我像個小偷一般掏空了他每一個口袋,怕燈光驚醒了他,我拿著那些東西走進客廳裡,開亮了燈仔細檢查。
那隻黑耳環原來是一對,一對耳環!在一個男人的口袋裡,為什麼?或者是開關太緊了,戴的人不舒服而拿下來,順手放在她同伴的口袋裡。
我自己不是也曾把太緊的耳環取下來,放在牧之口袋裡嗎?或者因為它礙事而取下來,礙事!礙什麼事?我渾身發熱了!放下這副耳環,我再去看別的東西,全是些不關緊要的,可是,內中卻有一張揉縐了的小紙條,我打開來,在台燈昏黃的光線下,看出是一個女性娟秀的筆跡,潦草的寫著幾行字:
今天,請不要再來找我,讓我好好的想一想。
牧,人生為什麼是這樣子的呢?為什麼?為什麼?我該責備誰?命運嗎?牧,我們彼此鐘情,彼此深愛,為何竟無緣至此? 昨夜你走後,我縱酒直到天亮,暗想過去未來,和茫茫前途,不禁繞室徘徊,狂歌當哭。
酒,真是一樣好東西,但真正醉後的滋味卻太苦太苦! 文” 我握著這張紙條,昏昏然的挨著桌子坐下,把前額抵在桌子邊緣上,靜靜的坐著,一動也不動。
這張紙條向我揭露一切,證實一切,我的天地已失去了顏色,我的世界已經粉碎,沒有什麼話好說了,沒有什麼事好做了,當你在一夜之間,突然失去了整個世界,你還能做些什麼呢? 牧之在臥室裡翻身,怕驚動了他,我滅掉了燈,我就在黑暗中呆呆的坐著,一任我的心被絞緊,被壓榨,被揉碎……我無法思想,無法行動,隻感到那種刺骨的內心的創痛正在我渾身每個細胞裡擴散。
我不知道別的女人做了我會怎麼辦?我向來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