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紀遠走在大街上,已經習慣性的要對年輕女性都多看幾眼,或者會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他腦子裡的嘉齡,依舊是十八、九歲時的樣子,所以,對十八、九歲的少女,他就特別敏感一些。因此,這天,當公共汽車站上的一個少女不住的對他注視時,他就禁不住要心髒猛跳了。但是,這決不是嘉齡,這少女很年輕,大概不會超過二十歲,穿著一件樸素的黑大衣,懷裡捧著一大疊書,不知是那個大學裡的學生,長得清秀文靜,有一對很靈活的、似曾相識的眼睛。紀遠暗中納悶,這少女仿佛在那兒見過,但,他出國這麼多年,這是不可能的!他正想走開,那少女卻突然開口了:“紀大哥!你是紀大哥,對嗎?” 紀遠怔住了,接著,他就像發現新大陸般跳了起來,忘形的抓住了那少女的手腕: “小辮子!是你嗎?你長得這麼大了,我都認不得了!” “而且沒有小辮子了!”小辮子摸摸自己燙得短短的頭發,興奮的笑著說:“你什麼時候回國的?這麼久一封信都不寫來,我祖母一直記挂著你!”“阿婆好嗎?我起先太忙了,沒時間寫信,後來給你們寫了信,也沒收到回信。”“我祖母已經去世三年了。”小辮子的笑容收斂了。“她死于肝硬化,在醫院裡住了半年。” “噢。”紀遠歎息了一聲,拉住了小辮子的手臂:“我們找一個地方坐坐,談一談,好不好?你現在要去那兒?” “去上課,我在師大讀書。既然碰到你,我今天就不去上課了。”在附近一家咖啡館,他們坐了下來。要了兩杯咖啡,他們彼此打量著對方。紀遠回憶著當年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女孩,實在有些不相信就是今天這個文質彬彬的大學生。好一會兒,紀遠才問:“你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嗎?” “不,”小辮子搖搖頭:“早就不住在那兒了。我們的房子是違章建築,後來都市計劃,房子受命拆除,我們就連地都賣給了政府,現在,我們房子的地方已蓋了一幢最豪華的觀光旅社了。”“你現在住在那裡?”“和幾個同學合租了一間房子,很小很擠,標準的冬冷夏熱。”“你的經濟情形不好嗎?”紀遠關懷的問。 小辮子的臉微微紅了一下。 “本來房子和地得到一筆錢,但是,祖母住醫院的費用,和後來辦喪事的費用付掉之後,就沒有什麼錢了,那時我還在讀中學,苦撐了幾年,考上師大,才算比較好些了。我現在,公費可以勉強夠我用,等放了寒假,再找個家教的工作,就會好得多了。”。紀遠深深的望著小辮子,沉思的用小匙攪著咖啡。小辮子微笑的擡起頭來,說:“談談你吧!紀大哥,你在國外怎麼樣?過得很不錯嗎?你的太太呢?有幾個小寶寶?” 她的一連串問題使紀遠失笑了,放下咖啡匙,他的臉正了正,懇切的說:“幫你介紹一個工作,去不去?隻要利用你課外的時間就行了,管膳宿,月薪五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