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得發暈。
吉裡亞諾在石階上坐下,槍放置在一旁。
“過來坐一會,”他說,“你肯定累了,這可能是我們單獨在一起談話的最後一次機會。
”
皮西奧塔說:“我們能夠在瑪贊拉-德爾-瓦羅談話,我們在那兒更安全。
”
吉裡亞諾對他說:“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如果你不休息,你又會吐血。
來,坐在我的旁邊。
”吉裡亞諾坐在石階的高處。
他看到皮西奧塔從肩上取下槍,以為他要把槍放到一邊。
他站起來伸出手幫助阿斯帕紐跨上台階。
接着他意識到他的朋友正用槍對着他。
他愣住了,因為七年來他第一次被搞得措手不及。
皮西奧塔害怕他們如果談起話來,吉裡亞諾會問些什麼,因此他頭腦幾乎要炸開了。
他會問:“阿斯帕紐,誰是我們匪幫的猶大?阿斯帕紐,誰預先通知了唐-克羅斯?呵斯帕紐,誰把武裝警察帶到卡斯特維特拉諾?阿斯帕紐,你為什麼與唐-克羅斯會面?”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擔心吉裡亞諾會說:“阿斯帕紐,你是我的兄弟。
”正是這最後一個擔心使得皮西奧塔扣動了扳機。
一串子彈打掉了吉裡亞諾的手,擊穿了他的身體。
皮西奧塔為自己的行為驚呆了,等待着他倒下去。
可是吉裡亞諾卻慢慢地走下台階,鮮血從傷口裡湧出,皮西奧塔心裡充滿着迷信般的恐懼,他轉身逃跑,他看見吉裡亞諾在身後追趕,然後倒下了。
吉裡亞諾在彌留之際仍然想着他在奔跑。
他頭腦的破碎的神經細胞紊亂了,他想到七年前他和阿斯帕紐一起在山上奔跑,古羅馬的蓄水池流淌出清新的水,奇花異草發出令人陶醉的香味,在經過鎖在神龛裡的聖徒時,他像那天夜晚一樣喊叫起來:“阿斯帕紐,我相信……”相信他的幸福的命運,相信他的朋反的真誠的愛。
然後,仁慈的死亡把背叛和他最終失敗的認識傳授給了他。
他在夢想中死去。
阿斯帕紐-皮西奧塔逃跑了。
他穿過田野,跑上了通往卡斯特維特拉諾的公路。
他利用特别通行證在公路上與盧卡上校和維拉蒂督察取得了聯系。
正是他們編造了吉裡亞諾落進了圈套,被佩雷茲上尉殺死的故事。
1950年7月5日那天早晨,瑪麗亞-隆巴多-吉裡亞諾起得很早。
她被敲門聲驚醒;她的丈夫下床去開門。
他回到卧室告訴她,他必須出門,可能離家一天。
她透過窗戶看見他坐上了朱-佩皮諾的大車,車闆和車輪上畫着醒目的傳奇故事。
難道他們有圖裡的消息,還是他已經逃到美國,或者出了什麼事?她感到在過去的七年裡她時常出現的那種熟悉的焦慮轉變為恐懼。
這使得她不安起來,她打掃房間,為一天的夥食摘洗蔬菜,然後,她打開房門,朝遠處的街裡望去。
在貝拉街,她的所有的鄰居都清洗光了。
沒有孩子們玩耍。
男人中的許多被懷疑是吉裡亞諾匪幫的同黨而被投人監獄。
女人們擔心受怕,不敢讓她們的孩子上街。
在貝拉街的兩端都有武裝警察的小分隊。
士兵們肩上背着槍來來回回地走動巡邏。
她看見在一些房屋頂上也有士兵。
軍用吉普車靠着建築物停放着,一輛裝甲車封鎖了靠近貝拉姆波兵營的貝拉街的進出口。
兩千多人的盧卡上校的軍隊占據了蒙特萊普,他們騷擾婦女,恐吓兒童,對那些沒有被關押的男人實行人身攻擊,與城鎮裡的人們為敵。
所有這些士兵來到這兒就是要殺她的兒子。
但是他已經到了美國,他将會自由,隻要時機成熟,她和她的丈夫将在那兒與他會合。
他們将過着不必擔驚受怕,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走進房間,感到自己要有些事幹。
她走到後陽台,眺望群山。
吉裡亞諾曾常常在這些山上用望遠鏡觀察這所房子。
她總是感到他的存在;現在她卻沒有這種感覺了。
他肯定已在美國。
一陣響亮急切的敲門聲使她吓得發呆。
她慢慢地去開門。
她首先發現的人是赫克托-阿道尼斯,她從未看到過他有過這樣的神色。
胡子邋遢,頭發蓬亂,衣服沒結領帶。
上衣裡的襯衣皺巴巴,領子沾滿了污迹。
但是,最引起她注意的是一切尊嚴都已從他的臉上消失。
一副絕望的沮喪模樣。
他看着她時,眼睛裡飽含着淚水。
她捂住嘴叫了起來。
他進了屋,說道:“别這樣,瑪麗亞,我求求你。
”一個很年輕的武裝警察上尉跟着他走了進來。
瑪麗亞-隆巴多的目光越過他們朝街裡看。
有三輛黑色的汽車停在她家的房子前,裡面坐着武裝警察的司機。
一群武裝人員聚集在房子大門的兩邊。
年輕的上尉面色紅潤。
他脫下帽子放在臂下。
“你是瑪麗亞-隆巴多?”他一本正經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