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着北方托斯卡納的口音。
瑪麗亞-隆巴多回答是的。
她的嗓音發出絕望的嘶啞聲,嘴裡幹燥得沒有唾液。
“我必須請你陪我到卡斯特維特拉諾。
”軍官說,“我的車在等着。
你的這位朋友将陪着我們。
當然,如果你答應。
”
瑪麗亞-隆巴多的雙眼睜得大大的。
她用更加堅定的語氣說:“為了什麼原因?我對卡斯特維特拉諾什麼都不知道,不認識那裡的任何人。
”
上尉的語氣變得較為溫和和猶豫不決起來。
“有一個人我們需要你去辨認一下。
我們認為他是你的兒子。
”
“那不是我的兒子,他從未到卡斯特維特拉諾去過,”瑪麗亞-隆巴多說。
“那人死了嗎?”
“是的。
”軍官說。
瑪麗亞-隆巴多發出長長的嚎鳴聲,接着跪倒在地。
“我的兒子從不去卡斯特維特拉諾。
”她說。
赫克托-阿道尼斯走到她跟前,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你必須去。
”他說,“或許這是他的騙局,以前他常這樣幹。
”
“不,”她說,“我不去。
我不去。
”
上尉問:“你的丈夫在家嗎?我們可以帶他去。
”
瑪麗亞-隆巴多記起朱-佩皮諾一大早叫走了她的丈夫。
她記起了當她看見那輛繪了畫的驢車時所産生的災難性的預感。
“等等。
”她說。
她走進卧室換了一套黑色的衣服,頭上披了一件黑色的披巾。
上尉為他開了門。
她走出家來到大街上。
到處都是武裝的士兵。
她朝着貝拉街看下去,一直到它在廣場的終結處。
七年前,在7月陽光的閃爍下,她清楚地看見圖裡和阿斯帕紐領着他們的驢子進行交配,就在那一天,他成了殺人犯,變成一名亡命徒。
她開始哭泣,上尉拉着她的手臂幫她上了一輛等候的黑色汽車。
赫克托-阿道尼斯坐在她的身旁。
汽車在一群群沉默的武裝警察間穿過,她将臉貼在赫克托-阿道尼斯的肩膀上,不再哭泣,而是在極度的恐懼之中,害怕在旅途的結束時她會目睹到的事情。
圖裡-吉裡亞諾的屍體躺在院子裡已經三個小時。
他似乎在睡覺,他的臉朝下,朝左邊側,一條腿在膝蓋處彎曲,他的身體安詳地躺着,坦白色襯衣幾乎染成了猩紅色。
一把微型沖鋒槍靠在殘缺不全的手背旁。
從巴勒莫和羅馬來的新聞攝影記者和新聞報道人員早已來到現場。
一名生活雜志的攝影師在為佩雷茲上尉拍照,照片的出現将配有文字說明――他就是殺死赫赫有名的吉裡亞諾的人。
在照片上,佩雷茲上尉的臉是溫厚和傷感的,也帶有一點困惑。
頭上戴着帽子,使得他看起來倒像一個和藹可親的雜貨商而不像警察軍官。
然而,竟然是圖裡-吉裡亞諾的照片充斥了世界各家的報紙。
公爵夫人送給他的綠寶石戒指在一張伸展開的手上。
他的腰上纏着刻有老鷹和獅子的金帶扣的皮帶。
他身體下面淌了一灘血。
瑪麗亞-隆巴多到來之前,屍體被帶到了鎮裡的殡儀館,放在一張巨大的橢圓形大理石平闆上。
殡儀館也是墓地的一部分,四周環繞着陰郁的柏樹。
瑪麗亞-隆巴多被帶到了這裡,坐在一張石凳上。
他們在等候上校和上尉吃完在塞利納斯飯店舉行的慶功午宴。
看到所有的新聞記者、好奇的鎮民和許多忙着維持秩序的武裝警察,瑪麗亞-隆巴多開始哭了。
赫克托-阿道尼斯盡力地安慰她。
最後,他們被領進殡儀館。
圍在橢圓形平闆周圍的官員們不住地提出一些問題。
她擡起眼看見了圖裡的面孔。
他看起來從未這麼年輕。
他似乎就像一個與阿斯帕紐一起玩耍了一天而疲倦的孩子。
臉上沒有傷痕,隻有前額在院子裡靠在地上留下一點泥土的污迹。
現實使她清醒了頭腦,使她沉靜下來。
她回答了那些問題。
“是的,那是我的兒子圖裡,27年前從我身上生下來。
是的,我認定是他。
”官員們還在和她講話,讓她在文件上簽字,但對他們,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她也看不見在她周圍的人群,聽不見記者們的喊叫聲,以及攝影記者們為了拍照與武裝警察争鬥的場面。
她吻了他的蒼白得像灰色紋理大理石的前額,她吻了他的呈藍色的嘴唇和那隻被子彈擊爛的手。
她悲痛欲絕。
“啊,我的心肝,我的心肝。
”她說,“你死得多慘啊。
”
然後,她失去了知覺,在場的醫生給她打了一針,她才醒了過來。
她堅持要到她兒子的屍體被發現的院子那兒。
她在那裡跪了下來,吻了吻地上的血迹。
當她被帶回蒙特萊普的家時,她發現她的丈夫正等着她。
正是在此時,她才了解到殺死他兒子的兇手竟會是她心愛的阿斯帕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