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挖苦道,“知道老夫是怎麼趕來的嗎?”
鄧濟确實想不到,又怕丢了性命,趕緊恭維:“王師到此,天兵天将,天雷擊頂,天威難抗,天生神力,天、天……天曉得你們怎麼來的。
”
衆将見他這般狼狽無不嘲笑,曹操卻擡手示意大家不要出聲,反而安撫道:“鄧将軍犒軍有功,快給他搬個座位來。
”
有軍兵為他搬過一張杌凳,鄧濟哪裡敢坐?許褚不由分說抓起他的衣領,生生拎起他按到座位上。
鄧濟自知前途莫測,坐着比跪着還難受,不過是虛着屁股蹭着杌凳邊緣待着。
曹操微笑着打量他半晌,忽然信口道:“鄧将軍,你可知我與你家主公劉荊州的關系?”
鄧濟低頭想了一會兒,搖頭道:“末将年紀尚輕,不知曹公與我家主公之事。
”他其實知道倆人過去有交情,但是不敢說,萬一曹操借題發揮,不說劉表的不對,反把出兵南陽的罪名扣他腦袋上,那可就百口莫辯了。
曹操故意捋着胡須誇耀道:“昔日大将軍何進主持朝政之時,本官為西園典軍校尉,劉荊州為北軍中侯,同為幕府座上客,共保洛陽之安危,屈指算來已經快十年了。
”
“是是是。
”鄧濟連忙點頭,“你們是老朋友嘛。
”
“劉荊州乃海内名士,又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州牧,應該緊守領地響應朝廷才對。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如今全天下都在聲讨僞帝袁術,劉荊州萬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兵發南陽,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不是與朝廷自相戕害了嗎?”說着曹操問鄧濟,“你說我講得對不對?”
“對對對。
”鄧濟點頭哈腰,這會兒刀架在脖子上,豈敢說不對。
曹操的話點到為止:“當然了,此番兵戎相見多是誤會所緻。
大半是那張繡從中調撥離間搬弄是非……”
“曹公聖明!全怪張繡,可不賴我們。
”鄧濟就坡下驢,趕緊把自己擇幹淨。
曹操自然知道是假話,但現在還不能與劉表結仇,故意給鄧濟一個台階:“張繡的賬我與張繡去算,劉荊州不應牽涉其中。
其實我在荊州有不少故友,劉荊州在襄陽不是靠蔡瑁、蒯越才立足的嗎?想那蔡德珪與我乃是少年之交;蒯異度曾在何進幕府為西曹掾;另外我還有一個朋友樓圭樓子伯,如今在荊州照顧避難士人,我們都很熟。
你回去告訴劉荊州,也告訴我的那幫老朋友們,不要因為一個張繡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朝廷不會為難荊州,過一陣子老夫可能還會派使者到那邊去,希望能化解誤會重結舊好。
”
鄧濟一聽放他走,高興得跪地磕頭:“末将一定将這些話轉告主公,勸他不要再與朝廷為敵。
”
曹操糾正道:“鄧将軍說錯了,根本沒有什麼為敵不為敵的事,這次不過是鬧了點兒小誤會。
”
“誤會誤會,全都是誤會。
”鄧濟連着磕了幾個頭,撩起眼皮問道,“末将可以……”
“走吧走吧!”曹操一揚手,“但是對不起,糧食我全笑納了,所有馬匹兵刃也都歸我,軍士願意走的走,不願意走的就留下。
”
“那是自然,末将告辭……告辭……”鄧濟說完話起身,慌慌張張跑下了城樓。
所過之處留下一股惡臊之氣——這家夥吓得尿褲了。
曹操吩咐整備人馬,手扶女牆眼望城外,見鄧濟帶着千餘名荊州兵步行着逃離湖陽,不禁冷笑:“為将無見識,為人無志氣。
劉表用這種廢物統兵,焉能不敗?”論起為将之才,他又立刻想起了張繡,馬上扭頭吩咐道,“此刻不能松懈,曹仁分一半兵丁留下,處理善後事宜,其他人馬上随我回轉宛城。
張繡一日不破,老夫一日難安!”
湖陽的事情辦完,曹操馬上率兵折返宛城。
又是整整一日的急行軍,但回到淯水,情勢還是發生了變化。
賈诩足智多謀絕非等閑之輩,曹操走後第二天他就發現情況不對了。
曹軍大營看似聲勢浩大,卻幹打雷不下雨,修造浮橋磨磨蹭蹭,好像沒有攻城的意思。
賈诩知道中計,但這時想給湖陽送信也來不及了,出兵追襲更是連影子都踩不着。
曹操一去鄧濟必敗,鄧濟一敗後援盡失,劉表馬上就會改攻為守,張繡不得不棄城而退。
賈诩畢竟是賈诩,他建議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張繡也在宛城虛布旌旗,卻趁夜偷出城門涉過淯水奪了南陽郡屯糧重鎮舞陰。
曹操回兵之際,曹洪、郭嘉也知中計,大兵東轉再逼舞陰,雙方僵持已經有一日了。
張繡雖解無糧之困,但兵力懸殊又失後援,聞知曹操回軍,大批糧食根本無法運走,隻得下令軍兵盡可能多地攜帶細糧,打開南門率軍而走,再度逃往穰縣依附劉表。
曹軍幾經奔波疲憊不堪,截殺一陣卻根本攔不住,眼睜睜看着他們逃了。
張繡鄧濟雙雙铩羽,占據宛城的行動完全失敗,所得縣城盡數複歸曹操。
不過曹操仍舊感到遺憾。
這一次他雖然勝了,但還是未損傷張繡半根毫毛,隐患沒有徹底解除。
眼看已經是歲末,又有從袁術、劉表處得來的降兵需要安置,曹操隻得回軍許都,依舊留曹洪鎮守南陽,安撫失而複得的各個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