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過仗沒有?”安德海問,如果打過仗,有統兵大員為他補叙戰功,奏保開複,事情也好辦些。
“沒有。
從沒有打過仗。
”
“那……,”安德海突然靈機一動,“吳棠一直在江蘇辦‘江北糧台’,那跟辦厘捐的可以扯得上關系,吳棠的面子好大好大的,能讓他給上個折子,一定管用。
”
德祿苦笑了:“第一個要抓那姓趙的,就是吳棠。
”
“這可難了!”安德海使勁搖着頭,“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
“不管它了,揭過這一篇兒去,沒有辦法也能掙他一吊銀子。
”
“噢!”安德海詫異,“有這麼好的事?”
于是德祿又說了第二個計劃。
這就完全是騙局了!德祿也跟人請教過,知道開複處分這一層,不容易辦到,所以對安德海并未存着多大的希望。
剛才隻不過把前因後果談一談,倘或安德海能辦得到,自然最好,辦不到再講第二個計劃也不遲。
這個計劃非安德海不可,而且他也一定辦得到。
“現在外面都知道,西邊的太後掌權,也都知道你安二爺是西太後面前,一等一的大紅人。
”
“好了!好了!不用瞎恭維人!”安德海其詞若有憾地揮着手說:“談正經的吧!”
德祿尚未開口,隻覺眼前一亮,門簾掀開,有人走出來大聲說道:“怎麼回事?我們酒都喝完了,你們還沒有聊完?
來,來,我做寶,來押兩把。
”
“不行!”德祿答道,“你們玩兒去吧,我跟安二爺還有事要談。
”
“有事要談,也何妨到屋子裡來?外面挺冷的。
”
不說還好,一說果然覺得腳都凍麻了。
好在别人要賭錢,不會注意他們談話,德祿和安德海便進屋來,就着剩酒殘肴,繼續密議。
德祿能從姓趙的那裡,兜攬上這筆買賣,就因為有安德海這條路子,而姓趙的并不懷疑安德海的神通,卻懷疑德祿是不是走得通安德海的路子?所以隻要證明了這一點,姓趙的便會上鈎。
“二爺!”德祿說明了經過,問一句:“你看怎麼樣?”
安德海把事情弄清楚了,通前徹後想了一遍,唯有一層顧慮,“拿了他的錢,事情沒有辦成,他不會鬧嗎?”他說,“這一鬧出來,可不是好玩兒的事。
”
“你放心,他不敢!他是一個‘黑人’,一鬧,他自己先倒黴。
再說,咱們用他的錢也不多,他這個啞巴虧吃得起!”
“嗯,嗯!”這一下提醒了安德海,别有會意,但在德祿面前,決不肯說破,簡簡單單答了一個字:“行!”
“那麼,二爺你那一天有空,說個日子,我好讓他請客。
”
“請客不必了。
後天下午,我到一到,照個面兒就得走。
那一天我要上珠寶市。
”
“上珠寶市幹嗎?”
“上頭有幾件首飾,在那兒改鑲,約了後天取。
”
“好極了!”德祿高興異常,“二爺,事兒準成了!你先上珠寶市,取了首飾就到我家來。
”
事情說停當了,安德海不肯虛耗工夫,忙着要睡一會,好趁宮門剛開,就回長春宮去當差。
可是心裡是這樣打算,歪在裡間的一張炕床上,卻是怎麼樣也睡不着;他是在想着那一萬兩銀子!倘或不是恭王掌權,憑自己在慈禧太後面前的“面子”,這樣的事一定辦得成功。
而現在,就算“上頭”給面子答應了,依然無用,因為恭王那一關,必定闖不過去。
安德海越想越不服氣,但又無可如何,隻好強自為自己解勸:恭王的人緣不好,老是得罪慈禧太後,風光的日子想來也不久了,且等着看他的。
抛開了恭王,又想自己,瞻前望後,忽然興起一種百事無味,做人不知為了什麼的感想。
他在想:妻财子祿,第一樣就落空!雖聽說過,有些太監照樣娶了妻妾,那也不過鏡花水月的虛好看,不如沒有倒還少些折磨。
他又在想:也不知從前是誰發明了太監這麼個“人”?這個混帳小子!他在心裡毒罵:活着就該千刀萬剮,死了一定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頭一天晚上萬念俱灰,第二天早晨卻又精神抖擻,把夜來的念頭,抛到九霄雲外。
等兩宮太後退了朝,在長春宮伺候着傳過中膳,慈禧太後問道:“我的月例關來了沒有?”
“早關來了,還有年下分外的一千兩銀子,都收了帳了。
”
“你到方家園去一趟。
”
這是她對娘家又有賞賜。
安德海最樂于當這種差,可以借此機會在外面散散心,辦一辦自己的事,同時打聽些消息來報告,博得慈禧太後的歡心。
但年下雜務甚多,這一天到了方家園,第二天又要出宮到珠寶市,再赴德祿之約,耽誤的時間太多,不如并在一起辦,豈不省事?
既然如此,又不如索性回一趟家。
他想定了主意,等慈禧太後把賞賜的銀兩、衣飾、食物等等打發下來,便即說道:“跟主子回話,送去改鑲的首飾,原約了明兒取,也許今天就好了,奴才順便去看一看,把它取了回來,也省得明兒再走一趟。
”
“好啊。
”
“要是今兒還沒有好,奴才就在那兒坐催,讓他們連夜趕工,明兒一早,奴才帶回來。
”
“你說在那兒坐催,是在那兒坐一夜嗎?”
安德海話裡玩弄的花樣,又讓她捉住了,趕緊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