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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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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于是他提筆寫道: “昔漢文帝身衣弋绨,罷露台以惜中人之産,用緻兆民富庶,天下乂安;明帝馬後服大練之衣,史冊傳為美談,此前古事之可征者也。

    我朝崇尚質樸,列聖相承,無不以勤儉為訓,伏讀世宗憲皇帝聖訓:‘朕素不喜華靡,一切器具,皆以适用為貴,此朕撙節愛惜之心,數十年如一日者。

    人情喜新好異,無所底止,豈可導使為之而不防其漸乎?’宣宗成皇帝禦制《慎德堂記》,亦諄諄以‘不作無益害有益’示戒。

    聖訓昭垂,允足為法萬世。

    ” 寫完一段,擱下筆看了一遍,接着便考慮,是從内務府寫起,還是開門見山提到宮内的奸佞小人?正在躊躇不定,打算找翁同和去商量一下時,皇帝的文章交卷了。

     那真是短論,一共十句話不到,倭仁一看,暗暗心喜,捧着皇帝的稿本,搖頭晃腦地念道: “治天下之道,莫大于用人。

    然人不同,有君子焉,有小人焉!必辨别其賢否,而後能擇賢而用之,則天下可治矣。

    ” 看一看鐘,這八句話花了皇帝一個鐘頭。

    但總算難為他,雖隻有八句話,起承轉合,章法井然,虛字眼也還用得恰當。

     可是倭仁還守着多少年來督課從嚴的宗旨,不肯誇獎“學生”,怕長他的虛驕之氣,隻點點頭,闆着臉說:“但願皇上記着君子、小人之辨,親賢遠佞,那就是天下之福了。

    ” 聽這兩句話,皇帝如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

    他自己覺得費了好大的勁,一個字一個字,象拼七巧闆那樣,擺得妥妥帖帖,一交了卷,必定會博得大大的一番稱贊,誰知反聽了兩句教訓!想想實在無趣。

    用什麼功?用功也是白用,不如對付了事。

     這一來,皇帝讀“生書”便顯得無精打采了,倭仁也不作苛求。

    下了書房,跟翁同和商議上那道奏折,費了兩天工夫,才定稿繕清,遞了上去。

     奏折送進宮,慈禧太後正在審核内務府奏呈的大婚典禮采辦的單子,安德海在旁邊為她參贊,迎合着“主子”的意思,“這個太寒碜”,“那個不夠好”地盡自挑剔。

    單子太多,一時看不完,談不完,慈禧太後有些倦了,揉揉眼說:“先收起來,留着慢慢兒看吧!” “時候可是不早了。

    ”安德海一面收拾桌子,一面說道:“東西都要到江南、廣東采辦,運到京裡,主子看着不合适,還來得及換。

    不然,内務府就可以馬虎了。

    ” “這是什麼道理?”慈禧太後問。

     “到了日子,要想換也來不及了,明看着不合适,也隻好湊付着。

    ” “他們敢嗎?”慈禧太後懷疑,“他們還要腦袋不要?” “大喜的事,主子也不會要人的腦袋。

    ”安德海冷冷地答道。

     想想也是,這樣的大典下來,照例執事人員,不論大小,都有恩典。

    辦事不力,充其量不賞,除非出了大纰漏,那也不過交部議處,不會有什麼砍腦袋、充軍的大罪。

    就算自己要這麼子嚴辦,總有人出來求情,到頭來,馬虎了事,不痛快的還是自己。

     于是她問:“那麼你看怎麼辦呢?” 一直在窺伺臉色的安德海,知道自己的話說動了慈禧太後。

    打鐵趁熱,便走近一步,躬身低語:“主子不問,奴才不敢說,主子問了,奴才不說,倒象幫着内務府欺瞞主子,那不是神鬼不容?奴才在想,最好主子派一個信得過,而且能幹的人,先到江南、廣東去一趟,摸一摸底兒。

    ” “摸一摸底?那倒是什麼呀?” “價碼兒啊!”安德海指着單子說:“這裡面的虛價,不知有多少!” “對,對!”慈禧太後不住點頭,“可是……,”她躊躇着說:“你也不能出京啊!” 唯一的窒礙就在此!安德海先不作聲,然後慢吞吞地說道:“那全得看主子的意思。

    主子說一句話,誰敢駁回?” “那也不是這麼說。

    慢慢兒再看吧!” 事情雖未定局,但還留着希望,安德海不敢操之過急,所以閉口不語。

    到了上燈,伺候慈禧太後看奏折,看到一半,隻見慈禧太後,額上青筋躍動,不知道為什麼又生氣了? 為的是倭仁的那道奏折。

    他在那段引叙漢朝帝後和本朝聖訓的“帽子”以後,這樣寫道: “近聞内務府每年費用,逐漸加增;去歲借部款至百餘萬兩。

    國家經費有常,宮廷之用多,則軍國之用少;況内府金錢,堵闾閻膏血,任取求之便,踵事增華,而小民征比箠敲之苦,上不得而見也!咨嗟愁歎之聲,上不得而聞也!念及此而痌癅在抱,必有恻然難安者矣。

    方今庫款支绌,雲貴陝甘,回氛猶熾;直隸、山東、河南、浙江等省,發撚雖平,民氣未複。

    八旗兵饷折減,衣食不充,此正焦心勞思之時,非豐亨豫大之日也。

    大婚典禮繁重應備之處甚多,恐邪佞小人,欲圖中飽,必有以鋪張體面之說進者,所宜深察而嚴斥之也。

    夫制節謹度,遵祖訓即以檢皇躬;崇儉去奢。

    惜民财即以培國脈。

    應請饬下總管内務府大臣,于備用之物,力為撙節,可省則省,可裁則裁。

    總以時事艱危為念,無以粉飾靡麗為工。

     則聖德昭而天下實受其福矣!” “哼!”慈禧太後冷笑道:“文章倒做得不壞。

    ” 但想到倭仁原是個“迂夫子”,便覺得為他生氣大可不必,這一轉念間,臉色便和緩了。

    安德海也松了口氣,因為慈禧太後生氣的樣子,實在教人害怕。

     不過倭仁提到“邪佞小人,欲圖中飽”,下面又有“饬下總管内務府大臣”如何如何的話,這跟安德海所說的意思差不多。

    内務府中飽是免不了的,但也不能太過分,這得想個辦法,讓内務府的人适可而止。

     于是她對安德海說:“你倒去打聽打聽,内務府的人怎麼說?這幾張單子是誰經手開的?” 安德海知道必出于明善父子之手,但正好借此出宮去辦一天的事,自不宜在此時回奏,因而這樣答道:“現在内務府的人,知道奴才是主子的耳目,所以一見奴才都躲得遠遠兒的。

    不過奴才自有法子去打聽,就是得多花點兒工夫。

    奴才請旨,明兒一早就去找人,當天就可以打聽确實了來回奏。

    ” “可以。

    ”慈禧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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