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怕皇帝會因此分心,不好好念書,這關系實在不輕!
一個人在燈下想了半天,始終覺得左右為難,委決不下。
于是她重新叫人開了殿門,召玉子來商量這件事。
玉子比慈安太後有決斷,“看樣子,不攆也不行,”她說,“西邊既然有這個意思,主子把她留着,往後挑眼兒的事一定很多,桂連那日子也不好過。
”
“對了!”慈安太後馬上被說動了,“替桂連想一想,也還是出去的好。
”
“桂連伺候了主子一場,也沒有犯什麼錯,總得求主子恩典。
”說着,玉子跪下來為桂連乞恩。
“起來,起來!”慈安太後很快地說,“當然得好好打發她出去。
”
于是慈安太後決定為桂連“指婚”。
一時雖不知道把她嫁給什麼人,但商量好了,要挑這樣一個人:年輕有出息,家世相當而有錢,婆婆脾氣好,免得桂連嫁過去吃苦。
同時最好不在京城裡,嫁得遠遠地,省得有人知道了,當作一件新聞,傳來傳去,令人難堪。
桂連的出處倒商議停當了,但還有皇帝這一面,讓他知道了怎麼辦?他一定會尋根問底地追索遣嫁桂連的原因,那時又何詞以答?慈安太後覺得這才是最大的難題。
“當然得瞞着萬歲爺。
”玉子答道,“就怕瞞不住。
”
“瞞是瞞得住的。
誰要走漏了消息,我決不輕饒!看誰敢多嘴?”慈安太後又說,“可是,桂連這個人到那兒去了呢?得編一套說詞,能教皇帝相信,不怎麼傷心才好。
”
“傷心是免不了的。
”玉子接口,“就說桂連得了急病,死了!萬歲爺傷心也就是這一回。
”
慈安太後接納了她的意見。
第二天朝罷,跟慈禧太後商量,自然同意。
當時召見敬事房總管太監,秘密地作了指示,讓他到内務府傳旨明善,為桂連找适當的婆家,密奏取旨。
“這件事,當然不是三兩天辦得了的,得先把桂連挪出去。
”慈禧太後問道:“你跟内務府商量,看挪到什麼隐秘一點兒的地方?”
“這樣,”慈安太後深怕桂連受委屈,很快地說,“就挪到明善家。
你告訴他,我說的,桂連是他家的貴客,好好兒接待。
”
“是!奉懿旨交下去的人,明大臣決不敢疏忽。
”敬事房總管又說:“奴才請旨,桂連那兒,是不是讓玉子去傳谕,比較合适?”
“可以。
你就聽我那兒的招呼,到時候把她接出去好了。
另外傳旨各處,不準提這件事!誰要是說一句,活活打死!”
慈安太後從未說過如此嚴厲的話,所以敬事房總管,懔然領旨,退了出去,立即召集各宮首領太監,很鄭重地交代了下去。
但要太監宮女守口如瓶,就象瓷瓶摔在磚地上能不碎一樣地難,所以當天就有人去告訴桂連,說她要被“攆出去了”!
這是為了什麼?桂連不能相信,卻不能置之度外,她心裡在想,果有此事,玉子一定知道,不妨到她那裡去探探口氣。
“嗨,你來得正好!”玉子顯得特别親熱,也特别客氣,從來當她小妹妹看待,總是大模大樣地坐在那裡說話,這時卻破例站起身迎接。
這就是不妙的征兆!桂連不由得心一酸,眼圈便紅了。
“咦!怎麼啦?莫非誰欺侮了你?”
“我也不知道誰欺侮我,”桂連使勁咬着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玉子姐姐,你得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太後要攆我?”
一聽這話,玉子就氣了,“誰在那兒嚼舌頭?”她神色嚴肅地問。
“你甭管。
你隻說有這麼一回事沒有?”
玉子省悟到自己錯了,如果自己先就發脾氣,又如何能平心靜氣來勸桂連?因而她定一定神答道:“事情是有的,可不是什麼攆出去。
兩位太後的恩典,要替你找一份好好的人家,管教你嫁過去稱心如意。
”
桂連以先入之見,認定了是被攆,所以一聽她的話,就覺得胸膈之間有股氣直往上沖,顧不得害羞,脹紅了臉問:
“這又怎麼想起來的呢?總有個原因在那兒。
”
“咦!男大不當婚,女大不當嫁嗎?”
桂連心想:若說女大當嫁,你二十多了,怎麼不嫁?但雖在氣頭上,她也知道這話說出來,就不用再打算談下去了。
因而換了句話說:“我才十四歲。
”
“十四歲就不能嫁嗎?”
這話強詞奪理,桂連越發不服:“這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挑上我?”
“這又不是什麼壞事,怎麼叫偏偏挑上你?”
盡是這樣不着邊際,叫人聽不進,卻又駁不倒的話,桂連又受屈、又生氣,真的要掉眼淚了!
“那怕讓我死,總也得跟我說個緣故。
現在到底為的是什麼呢?這麼多人,偏偏兩位太後對我這麼‘好’!為什麼?”她一句重一句地說:“為什麼?”
“嗨!”玉子正色答道,“你說這話,就算沒有良心。
西邊的不說,光說咱們太後,待你好,可不是一天的事了!”
桂連原有些自悔失言,聽得玉子這一番指責,更覺無話可答。
而越是如此,心中越有抑郁難宣之感,胸脯起伏着好半天,忽然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