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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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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拐了孩子去,總有個着落,男孩子賣給跑江湖的,用鞭子打出一身功夫,用來斂錢,眉清目秀的女孩子,賣入娼家,長大了好作搖錢樹。

    ”劉傑加重了語氣說:“卑職派人明查暗訪,就是沒有這樣事,這就不能不疑心到慈仁堂了。

    ” “不錯,慈仁堂!”曾國藩很注意地,“我正要問慈仁堂,是個育嬰堂是不是?” “慈仁堂也是教堂,規模大得很,有念經的、有讀書的、有看病的、也有育嬰堂,收容的也不盡是嬰兒,五六歲、七八歲的孩子都有。

    雖說是做好事,不過,花錢買好事來做,就不大近人情了。

    ” “‘花錢買好事來做’,此語甚新,我倒有點想不明白。

    ” “是這樣,凡有人送孤兒棄嬰到堂,堂裡的洋尼姑發錢獎賞。

    中堂請想,不管育嬰堂、養濟院,送進一口人去,總要說好話,才肯收容,博施博衆,堯舜猶病,洋尼姑買好事來做,豈非不近人情?” “這也不盡然。

    ”曾國藩想了想說,“你是說拐子拐了人家的孩子,是當作孤兒、棄嬰,送到慈仁堂去領賞了?” “正是!”劉傑答道,“卑職跟幕友商量過不知多少次,想來想去,隻有慈仁堂是個可疑之處,倘或能入堂搜一搜,真相或可大白。

    不過崇大人……。

    ” 他雖沒有再說下去,曾國藩心裡明白,是崇厚怕此舉引起交涉,不準劉傑這麼做。

     “進堂搜查,自有不便。

    你派人在堂外稽查,遇見形迹可疑的,加以盤诘,有何不可?” 劉傑何嘗不知道這麼做?隻是慈仁堂每天進出的人,不知凡幾,一入堂門,便成禁區,遇有形迹可疑的,要想盤诘,亦有不能。

    不過這話要照實而言,便變成與“中堂”擡杠,所以劉傑這樣答道:“是,卑職原也這樣辦過,隻以差役不力,未有結果。

    現在既奉憲谕,卑職再着力去辦。

    ” 這些懸案,對劉傑的督饬,也隻能到此為止。

    但在高一級的層次上,曾國藩另有打算。

    他想親自到慈仁堂去看一看,因為民教相仇,症結就在百姓對教堂的誤解,到底這誤解何由而生?非親身體察,不能明白。

    明白了,然後可以對症發藥,逐漸消弭。

     他跟崇厚談了這層意思,崇厚極力勸他打消此意,認為以他的身分,不宜輕臨非堯舜孔孟之教所許的西洋教堂,否則,一定會有言官,以“大臣輕率,有傷國體”的話頭,上奏參劾。

    曾國藩一向憂讒畏譏,想想不錯,聽了崇厚的勸。

     等回到保定,因為舟車勞頓,公事又多,曾國藩的眼疾,越發重了,而歲尾年頭,不如意的事,紛至沓來。

    先是貴州剿治士匪不利,朝命李鴻章帶兵入黔。

    李鴻章萬分不願,以貴州多山地,不便馬隊馳騁,必須“改馬為步”,重新編練步營,又說“苗疆軍務,雍正、乾隆、嘉慶三朝,皆未能克期底定,今蹂躏更久而廣,饷源更狹而绌”,必須先籌饷運糧為借口,遲遲不肯出省。

    這些令人煩心的事,李鴻章都要寫信給“老師”發牢騷。

     不久,甘肅的軍務,又受大挫,老湘營的名将劉松山,陣亡金積堡。

    朝廷怕左宗棠支持不下,改了主意,降旨命李鴻章赴陝援剿,這一下李鴻章越發不願。

    他最頭痛的事,就是跟左宗棠打交道,因而仍舊在“馬、步”之間做文章,說已将馬隊撤改為步營,如今奉命西征,身邊竟無一騎,何以平亂?而能征善戰的劉銘傳馬隊,則要留着拱衛京畿。

    這樣借故拖延着,希望“老師”從中斡旋,朝廷能夠收回成命。

     然而最使曾國藩煩憂莫釋的,還是兩江的情形。

    戡平大亂,急流勇退,曾國藩當時首要的舉措,就是裁撤湘軍。

    他自覺這件事做得很幹淨,但湘軍在江甯的無數,剛剛被裁時,手裡都有些從戰亂中得來的财貨,而曾國藩又頗讨厭湘軍回湖南去求田問舍,所以在江甯落戶的很多。

    日子一久,坐吃山空,不免有流為盜匪的,而馬新贻居官,最看重的就是地方秩序,對散兵遊勇,約束極嚴,尋常盜匪,還可以照例一層層審問,如果是散兵遊勇搶劫,一經被捕,責成“該管道府,就地正法”,這是奏明在案的。

     為此,被裁的湘軍,對馬新贻大為不滿。

    在他們的想法,“九載艱難下百城”,江甯的克複,洪楊的被滅,都是曾家和湘軍的功勞,曾國藩當兩江總督都“太細了”,既然朝廷要調他為疆臣之首的直隸總督,那麼兩江總督應該仍舊歸湘軍領袖接充,最有資格,也是最理想的人選,自是“九帥”。

    不得已而求其次,讓李鴻章來當,也還說得過去,因為他跟湘軍關系很深。

    誰知會落到一向在安徽做官的馬新贻身上,這是從何說起? 本來就心懷不平,加上馬新贻的處置過于嚴峻,因此在江甯的湘軍舊人,跟這位籍隸山東,身在教門的總督,感情搞得很壞,不斷有人來向曾國藩訴苦。

    他除了勸慰以外,不願再有什麼表示,其實也是無法有什麼表示,人已離開兩江,再去過問兩江的事,不但為情理所不容,而且也犯朝廷的大忌。

    這一來,五中憂煩,右眼失明,而且得了個暈眩的毛病,唯有在黑頭裡閉目靜卧,人才覺得舒服些。

     于是,各方所薦的醫生,紛至沓來,文祥薦了一名七世祖傳的眼科,崇厚也薦了一名洋人來看。

    用藥各異,但有個看法是相同的,曾國藩必須好好調養。

    因而在四月間,奏陳病狀,請假一個月調理,期滿又續假一個月。

    他的打算是,這樣續假幾次,便要奏請開缺,縱使不能無官一身輕,回湘鄉安度餘年,至少可以交出直隸總督的關防,回京去當大學士。

    位尊人閑,在昌明西學、作育人才上,好好下一番功夫,那才是自己的“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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