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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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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才算妥帖,廷寄即刻飛遞,明發由倭仁帶回内閣去處理。

    出宮時刻,已快下鑰,卻有一騎快馬,飛奔而來,天津的折差,遞來崇厚的一個折子,說是曾國藩病重,請另簡大臣赴津主持。

     ※※※ 曾國藩的病是又重了些,但神明不衰,未到卧床不起,無法治公的地步。

    就是病勢增重,也是受崇厚所逼,而間接是受英國公使威妥瑪所逼。

     當教堂被焚之初,英國駐天津的領事李蔚海,就聯絡各國領事,組織了一支“自衛隊”,名為保僑,其實是有意要反襯出中國官府不能維持地方。

    及至羅叔亞到天津,老奸巨猾的威妥瑪自告奮勇,陪着他同行,在幕後全力煽動。

    起先是提出拿天津府縣及陳國瑞抵命的要求,以後又透露口風,賠償損失最少得數百萬銀子,殺人放火的兇手,至少要正法三、四百名。

    上海來的《申報》又載着英國人的議論,說是必須用武,儆戒中國官民。

    同時崇厚打聽到,羅叔亞不僅每天與法國水師提督會商,而且已有兩千洋兵開到,大沽口和煙台的外國兵船,亦日有增加。

     這些消息把崇厚吓得膽戰心驚,萬一開仗,朝廷主戰的一派得行其志,那時追究責任,第一個就會把他殺掉,至少也是充軍的罪名。

    這是不可避免的,兵敗議和,則殺主戰的大臣,和議決裂,不惜一戰,則必殺主和最力的人來激勵士氣民心。

    為此,他一天幾次去見曾國藩,反複申說,必須答應羅叔亞在照會中所提出的要求,否則大禍就在眼前。

     曾國藩撤張光藻、劉傑的職,奏請治罪,已覺内疚神明,痛悔不止,如何再肯聽崇厚的話?最後被逼不過,他半真半假地表示了态度。

     “洋人亦須适可而止。

    ”曾國藩依然保持着他那平靜舒緩的語聲,“莫以為我立意不開釁,便是怕事不設防!我已密調各路軍隊到津,軍械由上海制造局航海趕運,軍糧呢,福建采辦的兩萬石米,可以奏請截留。

    真的逼得人不得過,也就隻好跟他周旋了。

    ” 崇厚驚愕莫名,“中堂,”他嗫嚅着說,“我竟不知有這些部署!” “現在你知道了。

    ”曾國藩閉眼捋須,接着又說:“我自募勇剿賊以來,此身早已許國。

    幸賴聖祚綿長,将士用命,蕩平巨寇,百戰名将,如今凋零雖多,也還有李少荃、左季高、彭雪琴、楊厚庵,那個不是念切時艱,心存君國?就算我衰病交侵,不久人世,繼起亦複有人,不見得跟洋人打都不能打!” 這番話一說,崇厚無法再談得下去,而且心裡驚疑不止,他無法判斷曾國藩的話,是真是假?他也知道,曾國藩處事一向慎密,又有一班極能幹的幕友,暗中調兵遣将,非無可能。

    看這樣子,說不定曾國藩眼前的一意主和隻是緩兵之計,等軍隊開到,又是一樣說法,那就非把大局搞決裂了不可! 這樣一想,他覺得曾國藩在天津,有害無益,苦于無法把他請走。

    誰知事有湊巧,曾國藩因為崇厚一味媚敵,逼人太甚,心境大為不快,眩暈的毛病越發嚴重,以緻當客嘔吐,卧倒在床。

    崇厚靈機一動,趁此機會,飛奏曾國藩病重,不能任事。

    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舉動,但照崇厚的想法,這一來不但是救他自己,也是救了曾國藩,讓他能把一副千斤重擔卸下來,回保定安心養病。

     在同一個奏折中,崇厚又說,法國公使已提出職官抵命的最後限期,如果在拜折第二天下午四點鐘,還未有确實答複,法國兵船就要派兵上岸,殺向京城,而大沽口的各國兵船,就在這一兩天内開到了九艘之多。

     這個折子遞到京城,正就是崇厚拜折第二天的下午四點鐘。

    如果說已經決裂,則事已無及,而期限過于迫促,亦反令人有不近情理,純為空言恫吓的感想。

    因此,奉旨進宮看折的恭王,對這一層倒不怎麼擺在心上。

     然而曾國藩的病倒在床,卻不能不重視。

    恭王和總理大臣們都知道,崇厚對外則資望不足,為敵所輕,對内則與情不洽,動辄獲謗,已經無法再在天津立足,所請“簡派重臣”,實在有此必要。

    為難的是這個能辦洋務的“重臣”到那裡去找? “這是個火坑,派誰誰倒黴!”寶鋆苦笑着說,“和議成不成是另一回事,先就得讓那班‘清流’罵個夠!” 他的話一半是牢騷,一半也是實情。

    沈桂芬則比較沉着冷靜,心想寶鋆的話一傳出,更難找人,于是緊接着說道:“話雖如此,事情也得兩面看,這時候誰要肯挺身而出,把曾爵相都未能辦成的撫局辦成,必享大名。

    再說,為國家建了大功,朝廷亦必不薄待。

    ” “對了!”恭王許了願心,“誰要是把這副擔子挑了下來,我一定保他,或是換頂戴,或是調劑差使,兩宮太後不能不依。

    ” 有此一句話,立即便有人自告奮勇,那就是以兵部尚書奉派在總理衙門行走的毛昶熙。

    他是河南人,也是鹹豐初年投筆從戎的翰林之一,一向在他家鄉辦團練,比起曾國藩、李鴻章戡平大亂的勳業來,自有天淵之别。

    但正如俗語所說的,“沒有功勞有苦勞”,在慈禧太後和恭王眼中,是個肯為朝廷出力的人。

    毛昶熙本人則在京朝大僚中,以知兵自名,把那些以翰苑起家,循資升為尚書、侍郎的大臣,都看作書生。

    這時因為法國公使以兵船脅迫,他認為以兵部尚書,總理大臣的雙重資格,該去看一看虛實,因而毅然請命,打算着能夠化幹戈為玉帛,是一件名利雙收的好事。

     有他肯不避艱險,且又是總理衙門的人,深知朝廷的意向和全案的首尾,恭王自然接納。

    但與寶鋆、沈桂芬密商的結果,認為辦洋務的長才,第一推丁日昌,如果真的和議決裂,則拱衛京畿,又非李鴻章不可。

    此外托詞卧疾,遙領直隸提督銜名的劉銘傳,亦該征召。

    商定了這些辦法,立刻進宮請旨定奪。

     那幾天因為承恩公惠澂的夫人病殁,作為親生長女的慈禧太後,哀痛不已,養心殿的常朝暫免。

    這時,隻有恭王一個人“遞牌子”,兩宮太後在禦花園欽安殿召見,自是一奏就準,當天就下了谕旨。

    名義上仍舊尊重曾國藩,讓他主持天津的交涉,但以“該督抱恙甚劇,恐照料或有未周,谕令丁日昌迅速赴津,幫同辦理。

    又以丁日昌航海前來,須在旬日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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