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經過,貴寶的膽子甚大,滿口答應:“既有旨意,自然遵辦。
我先去安排,請你奏報皇上,看是那天去?”
“你那一天安排好,就那一天去。
”小李問道:“你是怎麼個安排?說給我聽聽。
”
“那天當然不能‘有書房’,等下了朝,請皇上換便衣出中正殿角門,我帶一輛車在那兒等。
”
等回去奏明了,皇帝喜不可言,但他要騎一匹吉林将軍所進,賜名“鐵龍駒”的黑馬。
這一下,小李可不敢答應了。
“萬歲爺饒了奴才吧!”小李跪下來說,“沒有‘壓馬大臣’,奴才不敢讓萬歲爺騎馬,萬一碰破了一塊油皮什麼的,奴才有八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
“那麼,”皇帝讓步了,“莊園子裡,我可得騎馬。
”
小李固有怕皇帝墜馬受傷的顧慮,而主要的還是怕在街上乘騎,為人識破禦駕。
在園子裡騎馬,反正不是疾馳,牽着馬慢慢走,決計不能出事,所以他答應了下來。
到了第三天,風和日晴,秋光可人,皇帝越覺得興緻勃勃,依照預定計劃,換了便衣,悄悄出宮。
貴寶跨轅的一輛簇新的後檔車,安安穩穩地把皇帝送到了圓明園。
到了那裡,皇帝才知道騎馬不合适,因為不能聽人講解,便步行着視察各處。
由于轄區遼闊,不要說走遍全園,僅是進“大宮門”和出入“賢良門”,看一看“福海”以西“正大光明殿”、“勤政親賢殿”以及“前湖”與“後湖”之間的“九州清晏”一帶的廢址,就花了兩個時辰,看看日影偏西,小李一再催請返駕,皇帝因為初次微行,也不敢多作逗留,仍舊由貴寶護送回城,從紫禁城西北角的便門入宮。
回到乾清宮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總管太監張得喜來問,宮中有何動靜?張得喜與小李是有默契的,心知皇帝微行,不便說破,隻是奏報“無事”。
無事便是福!小李心中一塊石頭落地。
這夜燈下奉侍皇帝閑話,少不得又談圓明園,談得夜深了,第二天想多睡一會,因而囑咐小李傳谕:“無書房。
”
秋涼天氣,正宜用功,而皇帝無緣無故放了師傅和谙達的假,首先李鴻藻就大感失望,而且相當不滿,但亦無可奈何,隻有回到軍機處去當值,打算着跟恭王商量,是不是該上個折子?有所谏勸。
剛出弘德殿,隻見桂清腳步匆遽地趕了來,李鴻藻便喊住他說:“蓮舫,不必進去了,今兒沒有書房。
”
聽得這話,桂清一愣,然後搖搖頭,黯然地說:“不是好征兆!”
“何出此言?”李鴻藻驚疑地問,“什麼征兆不好?”
“請過來,”桂清把他拉到一邊,悄悄說道,“外面流言藉藉,說皇上昨天微行。
”
“不會吧!”李鴻藻将信将疑地。
“我也不甚相信,然而此刻倒不能不疑心了。
”桂清問道:
“何以忽然‘撤’了書房?”
“啊……!”李鴻藻失聲輕呼,“事出有因!”接着他急急又問:“外面怎麼說?微行何處?”
“到海澱看園子去了。
是有内務府的人扈從。
”
“那,蓮舫,你怎麼事先不知道呢?”
“哼!”桂清苦笑,“我還算是内務府大臣嗎?”
“這可真的不是好征兆!”李鴻藻想了想,找來一個蘇拉,“托你去看一看,榮大人進宮了沒有?在不在内左門?”
榮大人是指榮祿,他每天進宮,總在内左門的侍衛值班房坐。
蘇拉趕去探視,不曾看見榮祿,卻打聽到了榮祿的消息,說是奉“七爺”飛召,騎着馬趕到太平湖醇王府去了。
李鴻藻的用意,是要向榮祿打聽此事,果然屬實,榮祿不能不知道。
因為他以步軍統領衙門左翼總兵的身分,雖隻管東城的治安,但神機營的密探,滿布九城内外,凡有大小新聞,無不明了,何況是禦駕微行。
如今既然找不到榮祿,那就隻有暫且擱下,不便四下去亂打聽,免得駭人聽聞。
回到軍機,首先就遇到文祥,見他形顔清瘦,咳嗽不止,問起來才知道昨天咯血的舊疾複發。
就在這時候忽然外面來報,說醇王到了,是特為來看恭王的。
這顯見得有了緊要大事,不然,他們弟兄在私邸常有見面的機會,什麼話不好談,何必此時趕到軍機處來?
恭王得到消息,自然也有突兀之感,迎出屋來,醇王第一句話就是:“六哥,咱們找個地方說話。
”
“上這兒來吧!”恭王指着一間空屋子說。
于是蘇拉掀開門簾,兄弟倆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那間屋是恭王平時歇午覺的地方,十分清靜。
醇王環目四顧,看清了沒有閑人,随即神色凝重地說:“昨天皇上溜到海澱去了!
六哥可知道這回事兒?”
“我不知道啊!”恭王大為詫異,“載澂怎麼不告訴我?”
“載澂昨兒請假。
”
這一說恭王越發困惑,皇帝微行的事還未弄清楚,又發現兒子瞞着自己請假,自然也是在外面鬼混,一時心中混亂,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六哥,”醇王不明白他的心事,隻當他聽說皇帝溜到海澱,驚駭得如此,便放緩了聲音說:“事情還是頭一回。
咱們商量一下子,看怎麼着能夠讓皇上知道這不同兒戲,可又不傷皇上的面子。
”
“喔!”恭王定定神,要從頭問起,“你這話是聽誰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