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慈安太後事先不知道此事。
等單獨召見後,才跟她談起,慈安太後不但不甚熱心,并且隐約暗示,此舉怕傷了皇帝的心,以打消為妙。
這一來就很顯然了,倘或皇帝接到群臣合奏,稍有遲疑,慈安太後一定會幫着他說話。
照慈禧太後看,“東邊”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所以釜底抽薪的辦法,是必得先在皇帝那裡設法說通了。
否則事情不成,有損自己的威嚴。
當然,對恭王他們,她另有一套說法,“此事體大,總宜先把利害關系說明白了才好。
”她把原奏交了下來,“你們要先口頭奏明皇帝,不可以就這樣子奏請。
”
“是!”恭王慢吞吞地回答,是在心裡打主意,他知道慈禧太後是怕碰釘子,如果措詞未妥,真的碰了釘子下來,慈禧太後一定會遷怒,而且再要挽回,相當困難,那不是自己給自己出了難題?因此,他這樣答道:“聖躬未安,不宜過勞,容臣等明天一早請安的時候,面奏請旨。
”
這個想法正符慈禧太後的心意,“對了!”她很露骨地暗示:“該怎麼跟皇帝說,你們好好兒想一想吧!”
等退了下來,恭王一言不發就上轎走了。
到了傍晚時分,李德立請過了脈,開了方子,帶着藥方草稿去見恭王,面陳皇帝的病狀,說是剛才所見,不如以前之“順”。
不順即逆,恭王大吃一驚,“怎麼呢?”他一伸手說,“拿脈案來我看。
”
脈案上說天花“浸漿皮皺,”即是不夠飽滿,而且“略感風涼,鼻塞咳嗽,心虛不寐”,有了外感更麻煩了。
再看方子,用的是當歸、生耆、茯苓等等益中補氣的藥,恭王越覺憂慮,“皇上的身子怎麼樣?”他說:“你照實講,無庸忌諱!”
“腎虧!”李德立說,“本源不足,總吃虧了。
現在不敢太用涼藥。
”他接着又說,“今天大解三次,有點拉稀的模樣,這也不是好症候。
此外……。
”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終于消失,而臉色憂疑不定,雙眉蹙然,完全是有着難言之隐的神态。
恭王的心也懸了起來,“卓軒!”他用相當威嚴的聲音說:“有話你這時候不實說,将來出了亂子,是你自作自受!”
這個警告出于恭王之口,十分嚴重,李德立考慮了一下,毅然下了決心,“王爺!”他向左右看了一下,“有句話,不入六爺耳。
”
恭王很快地站起身:“你來!”
鑒園的隙地上,新起了一座小洋樓,恭王在那裡布置了一間養靜深思的密室,他帶着李德立沿雨廊走到小洋房,經過一條曲曲折折的甬道,進入一間構築嚴密的書齋。
有個聽差進來倒了茶,立即退了出去,随手将一扇洋式門帶上,“喀”地一聲,似乎下了鎖。
說一句不能落入第三者耳中的話,也盡有隐秘的地方,而恭王特地帶他到這裡,是表示格外慎重,好教李德立放大膽說實話。
果然,李德立覺得這裡才是吐露秘密的好地方,于是将皇帝生了“大瘡”的症象,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恭王聽得傻了!臉色灰敗,兩眼發直,最後出現了淚光,隻見他盡力咬牙忍住,拿一隻食指,抹一抹眼睛問道:“這個病怎麼治?”
“緩證或有結毒腫塊,用‘化毒散’,以大黃為主,急證用‘搜風解毒湯’。
不過,王爺,這個病,斷不了根的。
”
“談什麼斷根?能不發,或者發得輕一點,就很好了。
”恭王又問:“這個病會不會在這時候一起發了出來?”
“這也難說,從來還不曾聽說過這樣的病例。
”
恭王的臉色又沉重了,低着頭踱了好一陣方步,突然站住腳問:“卓軒,如今該怎麼治?”
“自然是先治天花,今天這服藥保元補氣,能幫着皇上灌漿起頂,即是順症,往後就易于措手了。
”
恭王深深點頭:“膽欲大而心欲細,先把天花治好了再說。
聽說那個病,多在春天發,眼前大概不要緊。
”他又問道:
“這話你還跟誰說過?”
“就隻敢禀告王爺。
”
“我知道了。
你先不必聲張。
”恭王搖頭微喟,說了一個字:“難!”
幸好李德立這天的方子很見效,一夜過去,皇帝的天花,果然“灌漿起頂”,發得相當飽滿,精神也好得多了,雙眼炯炯,氣色甚盛,即使是虛火上升,也總比兩眼半開半閉,神色萎靡困頓好得多。
卯正叫起,先叫軍機,皇帝已經坐了起來,等恭王等人行了禮,皇帝将手臂一伸,“你們看!發得很好。
”
天花确是發得很好,顆粒分明,一個個鼓了起來,即所謂“起頂”,昨天皺皮的那種現象消失了。
“聖躬大安,天下臣民之喜。
”恭王徐徐說道:“臣等每日恭讀脈案,也曾細問李德立,說皇上的天花之喜,來勢甚重,千萬疏忽不得,總宜靜心調攝。
臣等公議,憂能傷人,總要設法上抒睿慮才是。
”
“說要調養百日。
”皇帝問道,“日子是不是太長了?”
“日子從容,調養得才好。
隻要皇上調養得體力充沛,百日亦不算多。
”恭王緊接着說:“臣等公具奏折,請皇上俯納微衷。
”
“什麼折子?拿我看。
”
于是恭王将前一天從慈禧太後那裡領回來的、沈桂芬執筆的奏折,遞了上去,小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