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部議處”,或者“下該部知道”、或者“依議”、或者“準奏”。
果然,這一下便快得多了,二十幾件奏折,不到一個時辰,便都已打發。
一退了朝,慈安太後如釋重負,回到鐘粹宮不住長長地舒氣。
有這一番經驗,她才衷心地服了慈禧太後,暗暗自語:
“看人挑擔不吃力,真虧她!”
當然,熟能生巧,慢慢摸得清頭緒了,也就能夠自作裁決了。
沈桂芬每日見面,發言雖少,卻比平日格外用心,看看時機已到,将榮祿的那件案子翻了出來。
這件案子,還是榮祿奉旨辦理慈禧太後普陀峪“萬年吉地”的時候發生的。
陵工一向是好差使,但責任也特重,絲毫出不得錯,隻是那時的榮祿正在風頭上,不免馬虎。
有個被革了職的知縣馬河圖,謀求陵差,照例不可,而榮祿用了他當“監修”,為人參了一本。
有慈禧太後在,這件案子被壓了下來,此刻舊事重提,沈桂芬跟兵部的另一個尚書,翁同和的拜把兄弟,當過弘德殿谙達的廣壽商議,拟定了榮祿的處分。
議定罪名,向來是有律依律、無律比附,這比附上就大有伸縮的餘地,如果比照長官失察的罪名,不過罰薪的處分,而沈桂芬拟的是“比照提督總兵徇情濫舉匪人例”。
這是極重的罪名,提督、總兵奉命征剿土匪,受有賄賂,不剿而撫,保舉匪人充任官職,結果複叛,就象當年苗沛霖的那種情形,則此保舉的武官,丢腦袋亦不算意外。
罪名雖重,拟的處分卻輕,“降二級調用”,而輕中有重,“不準抵銷”。
罪名有時不怕重,那怕革職,隻要有機會,一道恩旨,開複處分,就可無事,如果“降級”而不得用“加級”之功抵過,那就非降官不可。
沈桂芬是想了好久,才想出這麼一招“綿裹針”來治榮祿。
不僅如此,他還特地在折尾聲明:“此系察議,可否改為降一級調用,請旨辦理。
”意思還是為榮祿乞恩。
“怎麼叫‘察議’?”慈安太後問。
“這是明載在大清會典上的。
”恭王答道:“看情節輕重,斟量處分,叫做‘察議’。
按律治罪,就是‘議處’。
”
“提督、總兵徇情濫舉匪人,是很重的罪!”
“是。
”
“這麼說,是拟得輕了?”
恭王一時答不上來。
是輕是重,他肚子裡明白。
榮祿一向走醇王的門路,他當然無所用其庇護,但私交也很不錯,似乎又該替他說話。
就這躊躇之時,寶鋆越次答奏了。
“是。
”他說:“回母後皇太後的話,這個處分,按大清律來說,是很輕的了。
”
“既然已拟得輕了,就不用再改。
”慈安太後很熟練地說:
“依兵部原議。
”
上谕未發,榮祿就已得到消息“哼!”他憤憤地說,“别樣都還罷了,折尾的聲明,不是貓哭耗子?我不領他這個情。
”接着便請幕友拟奏折“謝恩”,同時請病假,意思是不想再補降兩級的缺,當過從一品的尚書,再補上個從二品的缺,面子上未免難看。
這個要求當然能夠如願。
事實上也解除了恭王的一個難題,因為文職正二品的缺極少,武職的正二品則是很多,象步軍統領所屬的左右翼總兵就是,但這是榮祿十年前的舊職,自然不便再派。
此外則各省駐防将軍屬下,專管一城的都統,亦是正二品,榮祿既在病中,不便外放,就能放也嫌委屈。
所以他的奏折一上,交吏部議複時,恭王把它截留了下來,擱置在軍機處,根本不辦。
榮祿那裡,當然有好些人去慰問,翁同和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空言無補實際,榮祿決定韬光養晦,等機會報仇。
慈禧太後的病,為了失眠和飲食無味這兩種征象,始終去不掉,成了纏綿之疾,時好時壞,但就是好的時候,也是“多言則倦、多食則滞”,就算想問政事,也是力不從心。
大政事隻有兩件,一件是對俄交涉,一件是籌議邊防和海防。
備戰求和,則和戰在未定之際。
曾紀澤雖遠在英國,對于廷議紛纭,舉棋不定的情形,知道得很清楚。
大計不決,交涉一定無功,因而他在倫敦,遲遲其行,隻是與總理衙門函電往還,反複讨論,要先定出一個交涉的宗旨來,方願啟程。
和戰大計則不但朝中争得很厲害,督撫中亦分成兩派。
主戰的勢孤而氣壯,那幾乎就是左宗棠一個人。
主和的則人多而情虛,因為主和便好象是退縮、懦怯,一定挨罵,因此為頭的李鴻章,隻能跟恭王密函商酌。
兩江總督劉坤一奉召入觐,過天津時曾有一番密談,決定谏勸持重,理由是海防不足恃,萬不可開釁。
他們一方面分别上奏,請寬減崇厚的罪名,以為轉圜之計,一方面由李鴻章側面鼓勵英國公使威妥瑪出面調停中俄糾紛。
主和派漸漸占了上風,在翁同和的全力遊說之下,連一向态度最激烈的醇王,也改變了主意,不主張遽爾決裂。
同時,在籍養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