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朗聲宣讀,是拿外間的議論作為減罪的理由,完全是針對着俄國及各國公使做文章,說“近聞外間議論,頗以中國将崇厚問罪,有關俄國顔面,此則大非朝廷本意。
”
接着便聲明與俄國和好多年,不失友誼。
崇厚的錯處是不将中國必不可行之事,向俄國詳細說明。
現在以中國之法,治崇厚之罪,本與俄國不相幹,但恐遠道傳聞失實,引起誤會,所以法外施恩,免除崇厚死罪,由曾紀澤知照俄國。
這就是中國對俄國和好的證據。
此外,醇王又單獨上一奏折,也主張崇厚暫免死罪,仍予監禁,等到條約議妥,再行加恩。
他的意思是:你們俄國人當崇厚是朋友,幫他說話,果真如此,則要救崇厚的命,就該和平訂約。
否則,崇厚仍難免一死,你們就是不夠朋友!
兩個折子到了慈禧太後那裡,唯有依從。
兩折合而為一,頒發了一道上谕,崇厚到秋決的時候,就可以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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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慈禧太後深感拂逆的一件事,自于病體不宜,加上恭王福晉病殁,妯娌之情,固增傷感,而将人比己,深怕自己也一病不起。
就由于這些憂傷莫釋,于是略見好轉的病症,突然反複,不能下床了。
禦醫李德立請脈,開出來的脈案是:“氣血兩虧,心脾未複,營分不調,腰腿時熱,早晚痰帶血絲,食少氣短。
”近支親貴在内奏事處看了方子,無不憂心忡忡,當天都遣福晉進宮視疾。
“養病,養病,總要靜養!”慈禧太後對坐在病榻前面的慈安太後說:“這個亂糟糟的局面,教我怎麼靜得下心來?”
慈安太後拙于言詞,不知如何勸慰,隻着急地說:“總得想個辦法才好。
我看李德立不行!”
正好寶廷有個奏折,建議降旨各省,博訪名醫,舉薦來京。
先怕這一來風聲太大,引起外間猜疑,影響局勢,此刻實在顧不得了。
慈安太後征得了慈禧太後的同意,發了一道五百裡加緊的廷寄,密谕各省督撫:
“谕軍機大臣等:現在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後聖躬欠安,已逾數月。
疊經太醫院,進方調理,尚未大安。
外省講求岐黃,脈理精細者,諒不乏人,着該府尹督撫等,詳細延訪,如有真知其人醫理可靠者,無論官紳士民,即派員伴送來京,由内務大臣,率同太醫院堂官詳加察看,奏明請旨。
其江蘇等省咨送乏人,即乘坐輪船來京,以期迅速。
”
征醫的密旨一下,自然是近在京畿的李鴻章,首先奉诏,保薦前任山東濟東道薛福辰;接着是山西巡撫曾國荃,保薦現任山西陽曲縣知縣汪守正;江蘇巡撫吳元炳,保薦常州名醫馬文植。
等湖廣總督李瀚章、湖北巡撫彭祖賢的複奏一到,保薦的亦是薛福辰。
于是降旨立召。
薛福辰在六月二十三,皇帝萬壽之前到京。
因為谕旨中有“由内務府大臣、率同太醫院堂官詳加察看”的話,所以伴送人員直接将薛福辰領到内務府,由總管内務府大臣,慈禧太後同族的恩承接待。
薛福辰是三品服色,上堂一看,四品服色的李德立高坐堂皇,心裡便很不是味道。
恩承倒還客氣,口稱“撫屏先生”,為他們彼此引見。
李德立“同行相妒”,薛福辰自覺委屈,兩人心裡都不是味道,但官場禮節自然要顧,所以都還含笑招呼。
“撫屏先生是無錫世家。
”恩承對李德立說,“醫道高明,想來你總聽說過?”
李德立自然聽說過,早在十幾年前就知其名。
薛福辰是薛福成的胞兄,鹹豐五年順天鄉試中的舉人,名次很高,差一點就是解元,但第二年春闱極不得意,竟緻榜上無名。
那時東南血戰方酣,回不得家鄉,他父親薛曉帆在湖南當州縣,道路艱難,一動不如一靜,便捐了個郎中,分發工部,一面等着補缺,一面等着下科會試。
不久丁憂,而且禍不單行,薛福辰千裡奔喪之際,忽然得到消息,無錫淪陷,老母倉皇避難吉兇莫蔔。
于是喪事粗了,又間關跋涉,在揚州府屬的寶應縣尋着了老母,安頓家事,重複進京,在工部候補。
補缺甚難,因為捐官的花樣越來越多。
為了籌措軍饷,想出各種名目來号召,往往今天是最優先的班次,到了明天就落後了,要保持優先,便又得加捐,捐官幾乎成了騙局。
薛福辰沒有錢來加捐,就隻能跟李慈銘一樣,坐等補缺,每月分幾兩“印結銀子”,苦苦度日。
日子雖苦,閑工夫卻多的是,薛福辰就在這時候開始涉獵醫書。
他的秉性,用心極專,一事不當于心,窮思極研,廢寝忘食,非要将疑團剖解,看個明明白白不可。
因此,五、六年下來,各家醫書,無不精讀,融會貫通,成了無師自通的名醫。
看看補官無望,科場蹭蹬,薛福辰以世交而入湖廣總督李瀚章幕府。
督撫每年總有幾次“保案”,加上一個名字,美言幾句,很容易地由郎中改為知府,分發山東。
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