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掩飾她的失望,責備恭王遊移寡斷,始終不肯實心實力去籌饷調兵,最後是責望他跟軍機處與總理衙門都得極力振作。
恭王也實在無力振作,隻訴說了許多難處,認為越南君臣不争氣,疆臣都隻看到眼前,不想一想兵連禍結,将來是如何了局?又說大家将劉永福看得太重。
而特别加強了語氣說的一句話是:“洋人兵器甚精,決非其敵。
”
“不是他的敵手,莫非就不該講邊防了?”慈禧太後說:“現在是在人家的地方打仗,好象勝敗都可以不大關心,若是在越南打敗了,人家攆到咱們國土上來,這又該怎麼說?”
“臣豈不知能打勝仗,大張天威是好事?不過,實在沒有把握。
臣還聽人說:劉永福在越南,跟法國在講和。
果然有這樣的事,就更不可恃了。
”
“你是聽誰說的?”
是聽李鴻章說的。
李鴻章這話,跟好些人說過,已經證明他是為了急于議和,故意散布的謠言。
恭王一時口滑,直奏禦前,卻不便在诘問之下,進一步以謠言為事實,隻好這樣答道:“現在外面謠言甚多,也當不得真。
”
“對了,謠言當不得真。
别人聽信謠言猶可說,軍機也聽謠言,就說不過去了。
”慈禧太後問道:“我如今要句實實在在的話,岑毓英、唐炯、徐延旭,到底怎麼樣?”
“岑毓英是能辦事的。
唐炯,臣以前回奏過。
徐延旭,”他指一指李鴻藻說:“大家都說他還不錯。
”
徐延旭升任廣西巡撫,出于李鴻藻的力保,而聽恭王的語氣,似乎不以為然。
因而李鴻藻不得不說話了,“徐延旭很能帶兵。
”他說,“軍機已接到他的信,不日自龍州出關,駐紮諒山,親自調度。
合粵桂滇三省之力,必可力固邊防。
”
“我也是這麼想。
”慈禧太後的聲音很有力,“岑毓英、張樹聲都能打仗,都有自己練的兵,唐炯一向勇敢,徐延旭既然能帶兵,廣東的倪文蔚也不錯,兩總督三巡撫合在一起,還有劉永福。
而且越南雖說跟法國訂了約,還是心向中國。
照這情形看,應該能打勝仗,可是到現在還沒有頭緒。
我就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
其實她明白,隻是顧全恭王的體面,有意不說。
能打勝仗而至今沒有頭緒,隻為恭王與李鴻章“内外相維”,一意向“和”的路子上走,調兵遣将,舉棋不定,慢慢都落在法國後面了。
恭王當然也聽出言外的責備之意,但是,他所了解的情形,與慈禧太後所知道的不同。
徐延旭既老且病,信任他的一個患難之交,分發廣西的道員趙沃,而淮軍出身的廣西提督黃桂蘭,倚趙沃為護符,與越南的北甯總督張登憻臭味相投,每日在營裡擁着年輕貌美的越南“妹崽”,飲酒作樂,因而北圻的民怨甚深,民心并不可恃。
總之,照恭王看來,這個仗是不能打的,一打開來,難得收場。
不過,慈禧太後已為許多慷慨激昂的清議所打動,一時難以挽回她的心意,更不能激怒了她,隻有委曲将順,等“嚣張”的主戰論,略略消減,方能全力推動和議。
在這樣的打算之下,對慈禧太後的不滿,隻好裝作不解,依然是敷衍的話頭。
話題由戰備談到交涉,慈禧太後便問到總理衙門,是不是也該添一兩個年輕力強、精明能幹的人,幫着應付法國的公使和巴黎來的電報?
提到這一點,恭王靈機一動,随即答道:“如今對各國的交涉甚多,倘能如慈谕,簡派一兩員得力的人到總理衙門,自于交涉有益。
”
“你們倒看看,誰合适?”
“署理左副都禦史張佩綸,就很合适。
”
舉薦這個人,自慈禧太後到其餘的軍機大臣,無不覺得意外。
因為主戰的論調,就數張佩綸的聲音最響,而總理衙門辦各國交涉,自然是秉持“化幹戈為玉帛”的宗旨,與張佩綸的素志,豈不相違?
“你說他合适嗎?”
“是!”恭王一反近來吞吞吐吐的語氣,答奏得清朗有力:“張佩綸為人極其明白,對法越事宜,屢有陳奏,見得他在這方面很肯留心。
如蒙降旨,派張佩綸在總理衙門行走,和戰大計,他一定看得很透徹。
”
聽這話也有道理。
張佩綸本就在紅得發紫的時候,慈禧太後自然照準。
就在派張佩綸在總理衙門行走的那一天,接到電報,順化的局勢又有了變化,越南接位不多日子的“合和皇帝”阮福升象慈安太後那樣,忽然暴死。
死因不明,有的說阮福升不堪法國的壓迫,憤而自裁,有的說是主戰派以毒藥弑主。
看樣子以後一說比較可信,因為嗣位的“建福皇帝”阮福昊,名為前皇阮福時的繼子,其實是輔政阮說的親子,而阮說是主戰派。
這自然對中國有利,而對中國有利,就對法國不利。
從順化條約訂立以後,法國就逼迫越南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