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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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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緻迷惑,自然應付裕如。

    ” 這等于開了教訓,何如璋越發不敢開口,但雖話不投機,卻不能立刻起身告辭,免得顯出負氣的樣子,惹張佩綸不快。

    張佩綸的談興倒來了,“苦論開仗,制敵機先,原是高着,無奈朝廷顧忌太多,如今隻有盡力保全和局。

    照我看,中國不願失和,法國又何敢輕啟戰端?”他緊接着又說,“略地為質,當然要揀容易下手的地方,劉省三想誘敵深入,法國也乖巧得很,隻攻沒有兵艦防守的基隆,不會進兵到淡水。

    至于這裡,見我有備,必不敢動手。

    就要動手,一定先下戰書,而戰書又不能憑孤拔來下,宣戰之權,中國屬于朝廷,法國屬于議會。

    前幾天我接到李傅相的電報,說李丹崖從巴黎打來密電,法國下議院允籌三千八百萬法郎,作為戰費,這也不是叱嗟可辦之事。

    真正用不着庸人自擾,徒事驚惶。

    ” 說也奇怪,講完這段話,張佩綸自己先就寬心大放了,原來一直到這時候才豁然貫通!從頭将說過的話再想一遍,自覺看得一點不錯,“真正用不着庸人自擾,徒事驚惶!” 于是,這一夜他倒真的睡了一場好覺。

     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一,台風大作,豪雨傾江倒海般下着,江上濁浪排空,水位高了五六尺,所有的兵艦都作了防台風的措施。

    平時舣集在各國兵艦左右,販賣食物用品的小船,一隻不見,都到小港汊中避風去了。

     到了中午總督衙門接到英國領事派專差送來的一封信,說孤拔已經通知英美兵艦,即将開戰,同時将有戰書送達。

    何璟看到這封信,将信将疑手足無措,召集幕友商議,大家的看法都相同,這樣的大風大雨,如何開戰?英國領事的消息,即或不虛,亦是法國人的恐吓。

    而況既有戰書,不妨等着再說,這時候如果有所動作,會影響人心,甚至激起仇外的變故,不分青紅皂白,見洋人就鬥,那會搞得不可收拾。

     何璟覺得這番話說得有理,決定将英國領事的信秘而不宣,坐等戰書。

     戰書下到營務處的旗艦揚武輪上,交在張成手裡。

    他不敢耽擱,冒雨上岸到船局,卻不敢見張佩綸,将戰書送了給何如璋。

     “這樣的天氣,要開戰?” 張成想了一下答道:“照規矩說是不會的。

    ” “你看,孤拔有沒有下戰書的資格?” 問到這話,便有作用,此事出入,責任甚重,不能随便回答,張成答說:“我不敢說。

    ” “說說不要緊。

    ” “我不懂萬國公法。

    ” “教我為難!”何如璋搖頭歎氣:“唉!真教我為難。

    ” “請示大人,”張成管自己問道,“要不要預備接仗?” “預備歸預備!”何如璋說,“千萬不可驚惶。

    等我去看了張大人再說。

    ” 到了張佩綸那裡,他正在親譯密電,是李鴻章發交總理衙門的副本,一見何如璋,先就遞了過來。

    接到手裡一看,寫的是:“頃李丹崖二十九午刻來電雲:‘先恤五十萬兩,俟巴到津,從容商結。

    倘商約便宜,冀可不償,但不先允免償。

    請告總署。

    ’應否回複?乞示。

    ” “你看!”張佩綸說,“二十九就是前天。

    謝滿祿下第二次哀的美敦書,在巴黎的福祿諾,口氣卻是這樣子松動,隻要商約能得便宜,賠償都可以免掉。

    朝廷堅持的就是不允賠償,這一點,法國肯讓步,其他都好說。

    和局看來到底還是能保全的。

    ” 何如璋默然。

    再想起昨晚上張佩綸的那番議論,如果拿出孤拔的戰書來,不冷嘲熱諷地受一頓奚落,就是聽他一頓教訓。

     何苦? 這樣一想,決定不提戰書。

    反正這樣的天氣,要開戰也開不成,到天晴了,看法國兵艦的動靜再作道理。

     到晚無事,越見得戰書無憑。

    夜來風雨更甚,拔樹倒屋,聲勢驚人,打聽江上的情形,道是不論大小兵艦,無不簸揚不定,甲闆上空蕩蕩地,見不到一條人影。

    這就越發教何如璋心定了。

     一夜過去,風勢稍收而豪雨如故。

    八點多鐘,張佩綸接到李鴻章一個電報,說是奉到電旨,福建急需洋炮,命他購買德國大炮十尊,“次炮”二十尊,解到福建應用。

    李鴻章就是為此事征詢意見: “克虜伯二十一生脫炮,大沽僅二尊,可摧鐵艦,每尊連子彈約二萬餘金;次炮十五生脫,每尊七千餘金,亦可穿鐵艦,定購須一年到閩口,以十五生脫為宜。

    惟谕旨未言款從何措?閩能分期付價即代訂,應訂何項炮若幹,望酌示。

    ” 電報分緻将軍、督撫、欽差,但張佩綸覺得應該由他作主,不過應該跟穆圖善商量。

    因為,第一、各處炮台現在都由穆圖善在管;第二、訂炮的款子,如照電旨所開的數目訂購,總計要五、六十萬銀子,能不能由閩海關的收入來分期償付?也得問一問兼管海關的穆圖善。

     穆圖善駐長門炮台,無由面談,隻能寫信,等他這封信寫完,外面的情勢有變化了。

     各國領事、洋商,以及常在江面上跟洋兵做生意的本地人,都知道戰火迫在眉睫。

    洋商大部分都上了本國的兵艦,而英國和美國兵艦則派出陸戰隊登岸,保護他們的領事署。

    當然,船局附設的兩個學堂中的洋教習,亦都知道開仗必不可免。

     船政局附設兩個學堂,由其所在地的位置,稱為“前堂”、“後堂”,前堂學制造,後堂學駕駛。

    制造學堂的洋教習,法國人居多,消息更為靈通,其中有一個叫麥達,告訴他的得意門生魏瀚說:“明天開仗!你自己要有個準備。

    ” 這是絕對可靠的消息,但是魏瀚卻不敢去報告張佩綸。

    他兼任着船局法文翻譯的職務,跟張佩綸常有機會接近而不敢接近,因為“欽差大臣”那副頤指氣使,動辄“當面開銷”的派頭,令人望而生畏。

    他在想,孤拔已經下了戰書,何如璋當然已經交給張佩綸,既然已知其事,而出以好整以暇的态度,必有道理在内。

    或者北洋有密電,和局有保全的把握,或者見此天氣,諒定必無戰事,一等天氣放晴,自會處置。

    總而言之,不必多事。

     到了傍晚,天氣又變壞了。

    暗雲四合,天色如墨,微蒙細雨之中,法國兵艦上的探照燈掃到山上,照耀如同白晝。

    馬江道方耀的潮勇,張惶失措,四處亂竄。

    驚動了張佩綸,詢明原由,勃然大怒,将方耀找了來,痛斥一頓,這一下,就越發沒有人敢跟他去報告各方面的情勢和消息。

     又是一夜過去,風停雨歇,顯得太陽格外明亮可愛。

    一上午平靜無事,到了近午時分,總督衙門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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