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怎麼樣?常通信吧?”
提起張佩綸,是李鴻章一大心事。
馬江一役,張佩綸未獲重譴,是因為軍機上投鼠忌器,怕一論戰敗的責任,牽涉太廣,難以收拾,但不辦張佩綸又不能平天下之憤。
因此,孫毓汶定計,借唐炯、徐延旭一案,一并收拾清流。
唐、徐二人以喪師辱國之罪,定的斬監候的罪名,在罪名未定之先,李鴻章、左宗棠、丁寶桢先後上疏救唐炯,都碰了釘子。
罪名既定之後,追論舉薦之非,薦唐炯的有張之洞、陳寶琛、張佩綸,而結果不一樣,張之洞因為在廣東“頗著勤勞,從寬察議”。
其次是陳寶琛,因為他“力舉唐、徐,贻誤非輕”,落得個革職的處分。
再下來就是張佩綸,加上馬江一役,“調度乖方,棄師潛逃”的罪過,從重戍邊。
這就是所謂“侯官革職,豐潤充軍”。
張佩綸是這年四月裡起解的,名為“充軍”,其實是在張家口閉門讀書。
李鴻章不但常有接濟,而且常有書信往來,談論軍國大計。
但此時對恭王不必說實話,隻這樣回答:“偶爾通問而已!”
“幼樵可惜!”恭王微喟着說:“張香濤雜,陳伯潛庸,吳清卿輕,清流當中,論才氣還是幼樵。
”
李鴻章覺得恭王對張之洞、陳寶琛、吳大澂所下的一字之評,十分貼切,而對張佩綸有憐才之意,更感欣慰。
恭王罷黜,張佩綸不能脫幹系,原以為他會記仇,不想反倒惋惜張佩綸的遭遇!既然如此,不妨稍說幾句實話。
“王爺的知人之明,實在佩服。
如今預備大辦海軍,原是幼樵的創議,鴻章忝為大臣,有為國家育才舉賢之責,當初有個私底下的打算,如果海軍辦起來,保薦幼樵經紀其事,成效一定卓然可觀。
經此磋跌,一切都無從談起了。
”
李鴻章的實話隻說了一半。
他對張佩綸的期望,不僅在于辦海軍,而是打算以衣缽相傳,接管北洋。
北洋的局面扯得甚大,他認為他“老師”曾國藩的話:“辦大事以尋替手為第一!”實在是至理名言。
自己位極人臣,将逾六十,在北洋也沒有幾年了,一旦交出了關防,論公,承先啟後;論私,遮掩彌縫,都非得預先安排一個人在那裡不可。
這個人很不容易物色,資格不夠、才具不行、見解不同、關系不深,都難與其選。
看來看去隻有張佩綸最好,才具、見解、關系,樣樣合适,最難得的是翰苑班頭,清流領袖,這個資格是北洋嫡系人物中沒有一個夠得上的。
而不是翰林出身,想當北洋大臣就很難了。
象張佩綸,以張之洞為例,積資升到二品的内閣學士,外放巡撫或者内轉侍郎,立刻就可以大用。
那時候奏調他會辦北洋軍務,曆練個兩三年,順理成章地接了自己的關防,豈不是為公為私最順心惬意的打算?
所以“經此磋跌,一切無從談起”,也是違心之論。
他的本心不但想設法将張佩綸弄回來,而且還想保他起複。
不過眼前還“無從談起”而已。
恭王當然猜不到李鴻章的心思。
他這時由張佩綸的遭遇,聯想到另一個人,“唐鄂生也可惜。
”恭王說道:“相形之下,張幼樵還算是運氣的。
”
鄂生是唐炯的号。
論喪師辱國之罪,唐炯不比張佩綸重,然而革職拿問,竟判了斬監候的罪。
轉眼冬至将到,如果“一筆勾銷”,那就會使得菜市口在殺肅順,殺何桂清以後,再一次水洩不通,轟動一時了。
“是!”李鴻章忍不住說了句:“薛雲階未免過分,聽說是有私怨在内。
”
薛雲階就是刑部左侍郎薛允升,恭王很注意地問:“喔,是何私怨?”
李鴻章頗悔失言,無端道人長短,傳到薛允升耳中,自然會記恨,豈非平白得罪了一位有實權的京朝大員?就這沉吟未答之際,恭王卻又好奇地催促了:“隻當閑談。
不妨事!”
不但催促,而且已看出他心中的為難,李鴻章不能不談了,“原是誤會,也是丁稚璜處事,稍欠周詳。
”他說,“傳聞得之,不知其詳,約略給王爺說一說吧!”
李鴻章是得自四川來客的傳聞。
唐薛結怨在七八年以前,那時的唐炯,在四川由捐班知縣,升到道員,丁寶桢一見,大為賞識,許為“國士”,更因為同鄉的關系,益加信任。
說實在的,唐炯受命整理四川鹽務,亦确有勞績,無怪乎丁寶桢言聽計從,成為四川官場中的紅人。
就在這時候,薛允升由江西饒州知府,調升為四川成綿龍茂道,興沖沖攜眷到任,見過總督,談得亦很融洽,那知第二天“挂牌”出來,薛允升變了調署建昌上南道。
這兩個道缺,肥瘠大不相同。
成綿龍茂道下轄成都、龍安兩府,綿州、茂州兩直隸州,衙門在成都,不但是四川的首道,而且因為兼管水利的緣故,入息甚厚。
建昌上南道下轄雅州、甯遠、嘉定三府,邛州一個直隸州,衙門在雅州,地當川藏交界之處,專責是撫治土司。
地方又苦,差使又麻煩,這還罷了,最令人不平的是,各省駐防将軍都不管民政,與地方官隻有體制上的尊卑,并無管轄上的統屬關系,惟有成都将軍可以管建昌道,這自是因為建昌道管土司,職掌特殊的緣故。
由于這一管,建昌道憑空多出來一個頂頭上司,每趟進省公幹,對将軍衙門要另有一番打點。
将軍的“三節兩壽”,其他地方官的賀儀,不過點到為止,建昌道卻須比照孝敬總督的數目緻送。
因此薛允升萬分不悅,認定是唐炯搗的鬼。
談到這裡,恭王插嘴問道:“我記得唐鄂生那時候是建昌道,是不是對調了呢?唐鄂生似乎沒有當過成綿道啊!”
“是!王爺的記性好。
那時候唐鄂生是建昌道,可也沒有當過成綿道。
成綿道後來挂牌由丁價藩署理,不過丁價藩是由建昌道調過來的。
”
“慢慢!少荃,你這筆帳沒有算錯吧?”
“王爺是說唐鄂生既是建昌道,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