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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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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減低銀子的成色,表面銀數不減,暗中卻已減少支出,估計每年各省由減平所節餘的銀數,約計有七十四萬兩,規定應解戶部。

    但是行之既久,利未見而弊叢生,就因為減平的标準不一,易幹黹混。

     “現在各省支發兵饷,多按減平發給,每兩銀子,有的扣三分六厘三,有的扣四分九厘三,有的扣四分。

    上年由你那裡議定,一律扣四分,劃一是劃一了,丹初,你知道不知道,各省是不是實力奉行呢?”李鴻章接着說,“老實奉告,就我直隸各處,亦未見得能夠劃一。

    ” “貴省如此,他省可想而知。

    其實‘減平’之說,自欺欺人,毫無意思,不過積重難返,驟難革除而已。

    ” “是!”李鴻章說,“其實應革的弊病又豈僅減平一項?我記得大疏中還有兩句話:‘他如各省之洋銀折合紋銀,銀價折合錢價,亦漫無定章,徒使中飽。

    ’而漫無定章者,無非币制太亂,有銀子、有銀洋,銀子有各種成色,洋錢亦不止墨西哥鷹洋一種,很難有确切不移的定章。

    丹初,要講劃一,有個根本而容易的辦法,就是發鈔票!完糧納稅,收一兩就是一兩,公款出納,有一兩就是一兩,請問從那裡去蒙混,從那裡去中飽?” 閻敬銘聽到這裡,拍案稱賞。

    “爵相!”他說,“這件事一定要辦成了它!這是千秋的大事業。

    收糧的‘淋尖’、‘踢斛’一時無法革除,收銀子的‘火耗’、‘平餘’,從今以後可以一掃而除。

    快何如之?” “丹初!”李鴻章說,“這話你隻好擺在心裡。

    ” “為什麼?” “革弊必遭人之忌。

    ”李鴻章說,“我們隻談興利好了!” “啊,啊!爵相見事真相!” 于是,約定後日在戶部集議以後,歡然分手。

    閻敬銘高興,李鴻章更高興,既有醇王的全力支持,又有閻敬銘的力贊其成,何況這件事不比造鐵路那樣,牽涉廣泛,看起來此議必可見諸實行了。

     ※※※ 在閻敬銘也是這樣的想法,此議必可見諸實行,要商議的是如何實行?所以第二天一到衙門,先跟兼管錢法堂事務的右侍郎孫家鼐去談。

    孫家鼐是鹹豐九年的狀元,但絲毫沒有狀元的驕氣,平日處世待人,總說“當體聖人中和之旨”,所以聽閻敬銘所談,雖不知這個仿照外國銀行設立的“官銀号”,應如何着手籌備?卻滿口稱是,毫無異議。

     到得中午,崇绮來了。

    一談之下,隻見他大搖其頭,連連說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閻敬銘頗為不悅。

    這是仿照西洋行之有效的成法,即令制度與中土不同,或有捍格,亦不緻到荒唐的程度,何以謂之為“匪夷所思”?心裡在想:“講理學,或者《朱子大全》不能象你背得那麼滾瓜爛熟,講到理财,難道李鴻章跟我閻敬銘,倒不如你這個‘蒙古狀元’?” 心裡這樣,臉色便有些難看了。

    “崇公,”他問,“倒要請教,怎麼是匪夷所思?” “用洋人來管我們的銀子,這不是開門揖盜?” “用洋人不過是用這個洋人在各國之間的信用,讓他來替我們打開局面。

    戶部仍有監督之權,如何說是開門揖盜?更與管銀子何關?” “怎麼沒有關系?”崇绮的聲音既高且急,“請洋人來當司理,銀子由他管,鈔票由他發,拿幾張不值錢的花紙,換走我白花花的庫銀,烏乎可?” 閻敬銘一聽這話,啼笑皆非,忍氣解釋:“崇公,銀子在庫裡,他怎麼換得走?” “這個庫,不是咱們戶部的銀庫,是他銀行裡的庫。

    東江米巷你總經過,不見他們的銀行,洋兵把門,銀子進出,誰也不準幹預。

    你能保他不盜我們的庫銀?” “那是人家外國銀行。

    ”左侍郎孫治經忍不住插嘴:“戶部的官銀号,何能會洋兵把門?” “你要用洋人,就保不定他不派洋兵,倘或攔住他不準用,豈不又别生交涉?” 簡直不可理喻了!閻敬銘亂眨着大小眼,與孫治經相顧無語。

    孫家鼐深怕崇締還要擡杠,搞成僵局,便顧而言他地,将這件事扯開不談。

     “丹翁!”崇绮卻還不肯罷休,凜然表示:“這件事萬不可行。

    我不與議,亦不具奏,倘或朝廷竟行此莠政,我就隻好挂冠了。

    ” 竟是以去就力争,真所謂愚不可及。

    閻敬銘痛悔不已,自己竟是誤采虛聲,保薦了這樣一個不明事理的人來掣自己的肘,夫複何言? “唉!”他長歎一聲:“罷了!” ※※※ 崇绮豈肯善罷?他還真的相信,用了克米隆,戶部銀庫裡白花花的銀子,會源源流向外洋。

    所以出了衙門,回家一轉,抄了些文件,一直到适園去見醇王。

     “七爺!”一見了面,崇绮就說:“我今天要跟七爺來請教,當年跟英國人開釁,究竟是為了什麼?” 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醇王大為不解,“文山,”他擺一擺手,“有話你坐下來說。

    為什麼?氣得這個樣子?” “漢奸猖獗,何得不氣?” “漢奸?”醇王更為詫異,“你是罵誰?” “李少荃、閻丹初全是漢奸。

    七爺,你可不能受他們的愚!”崇绮大聲說道:“洋人不懷好意,觊觎我中土白銀,蓄意已非一日。

    道光二十年跟英國開仗,是為了什麼?就為的是紋銀外流。

    ” 接着,崇绮從靴頁子裡掏出一疊紙,先念一段道光九年十二月的上谕: “聯聞外夷洋錢,有大髻、小髻、蓬頭、蝙蝠、雙柱、馬劍諸名,在内地行使,不以買貨,專以買銀;暗中消耗,每一文抵換内地紋銀,計折耗二三分。

    自閩、廣、江西、浙江、江蘇漸至黃河以南各省,洋錢盛行。

    凡完納錢糧及商賈交易,無一不用洋錢。

    番舶以販貨為名,專帶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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