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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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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英,才敢于直言無隐。

     立山自然隻有安慰,說李蓮英心中一定也存着歉意,将來自會設法補報。

    然後便跟文铦要人。

    這是很高明的一着,不獨為了安撫文铦和他的那一幫人,而且也是收文铦的那一幫人為己所用。

     在文铦,自是求之不得,毫無保留地将他在内務府的關系都交了出來。

    立山答應盡量照舊重用,但話中留下一個尾巴,如果李蓮英有人交下來,又當别論。

    這是預備有所推托的話,然而也是老實話,文铦是可以體諒得到的。

     ※※※ 立山離了文家,轉道适園。

    他在車中尋思,醇王那裡是非去不可的,說話可得當心,不能讓醇王留下一個“蟬曳殘聲過别枝”的想法,以為我巴結上了李蓮英。

    但也不宜洩露得太多,尤其是重修清漪園一事,既然慈禧太後有話,由她親自跟醇王去說,更不能“洩漏天機”。

     打定了主意,琢磨措詞,等想停當,車也停了。

    但見蒼茫暮色中,适園燈火閃耀,輿從甚盛。

    立山心想來得不巧,正逢醇王宴客,卻不知請的是那些人? 下車一問,才知道是宴請來京祝嘏的蒙古王公,此刻正在箭圃中張燈較射,回頭還有摔角,由善撲營的高手與大漢壯士對壘。

    醇王府的侍衛勸立山在那裡看個熱鬧。

     “看熱鬧不必了。

    ”立山說道,“我隻跟王爺說幾句話。

    ” 那些侍衛平日都得過立山的好處,當時便替他安排,先領到“撫松草堂”暫坐,然後為他到箭圃中去請醇王來相見。

     醇王穿的是騎射用的行裝,石青緞子的四開氣袍,上套通稱“黃馬褂”的明黃色絲褂,束一條金黃帶子,手裡握着兩枚練手勁、活骨節用的鋼丸,盤弄得“嘎,嘎”地響,人未到,聲音先到了。

     他問的第一句話跟文铦幾乎一樣:“這會兒你怎麼有功夫到我這兒來?” “特為來給王爺磕頭。

    ”說着,雙膝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

     “這是幹嗎?無緣無故給我磕頭。

    ” “是謝王爺的栽培……。

    ” “不,不!”醇王搶着說道:“你弄錯了!我可不敢居功,調你到内務府,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上頭也沒有跟我提過。

    你該給皮硝李去道謝。

    ” 立山心想,自己還真的來對了!聽醇王話中的味道,大有酸意,豈可不趕緊消解? “是王爺的栽培,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立山答道,“蒙上頭的恩典,調我到内務府,曾經跟李總管提過,問我怎麼樣?李總管回奏,立山是七爺賞識的人,不妨問問七爺的意思。

    上頭就說,既是七爺賞識的人,一定錯不了!無須再問了。

    王爺,您老請想,我這不是出于王爺的栽培?” 這套編出來的話,聽得醇王胸中的疙瘩一消,大感欣慰,“原來還有這麼一段兒!我倒不知道。

    ”他說,“你可好好兒巴結差使,别丢我的臉!” “是!”立山又說,“這一調過去,當然要忙一點兒。

    不過,神機營的差使,求王爺可别撤我的。

    ” “我撤你的差使幹什麼?不過,”醇王沉吟了一下,“我想,你還是在海軍衙門兼個差使的好。

    将來海軍衙門跟内務府打交道,我就都交給你了。

    你看怎麼樣?” “全聽王爺作主。

    我,反正隻要能在王爺左右當差就是了。

    ” “好吧!反正我也少不了你。

    明兒個再說。

    ” “是!我跟王爺告假。

    ”說着,立山便請了個安。

     “你家總有些賀客,我不留你吃飯了。

    ”說到這裡,醇王喊道:“來啊!”等侍衛趨近,他才又對立山說:“今兒有燒烤全羊,我讓他們去割半隻,你帶回去請客。

    ” 于是立山又請安道謝。

    帶着半隻松枝烤的全羊,坐車回家。

    還有幾個知交留在那裡,商量着“叫條子”來分享王府的燒羊。

    邀的都是名震九城的“相公”。

    潘祖蔭所眷的朱蓮芬,梅家景和堂的弟子,為李慈銘所傾倒的朱霞芬都來了。

    俊秀畢集,“條子”中隻有一個秦雅芬托病未到。

    大家都知道,他的“老鬥”是張蔭桓,奉派出使美國,海天萬裡之行在即,自然有訴不盡的離情别意。

    托病不到,未算意外。

     ※※※ 轉跟過了萬壽,是該交罰款的最後期限了。

    文铦五萬交得最早,是立山為了彌補他的丢官,替他代墊的。

    造辦處六名司員中,文麟的父親是現任内務府大臣師曾,不能不交罰款,否則會禍延老父,此外就隻有一個英绶,老老實實交了三萬銀子。

    其餘四個或者确有困難,無力籌措;或者心疼銀子,要求寬限;再有的便是算盤打了又打,認為交進罰款,亦不見得官複原職,倒不如留着這三萬銀子,另作打點的好。

    甚至于有人公然揚言:這三萬銀子孝敬了李總管,不但頂戴可複,而且還能搞個好缺。

    既然如此,何苦那麼傻! 這件事使得立山為難。

    不遵限去催,公事不好交代,依限去催,得罪了人,怕旁人不平,多加譏責。

    想來想去,隻有跟李蓮英去商量,打算着真不能過關時,自己賠墊,庶幾公事私誼,兩得兼顧。

     賠墊的這筆錢,羊毛出在羊身上,不愁不能在工程費内彌補,但傳出去未免過于招搖,言官參上一本,說立山何來如許巨資賠墊?奉旨“明白回奏”,那時何言以對?因此,隻要是愛護立山的,一定會極力和阻他這麼做。

     這在立山是早就想到了的,明知道李蓮英必不以為然,而仍舊要這樣子說,無非以退為進的手段,逼得他不能不想法子來了結此事。

     果然,李蓮英聽了他的話,先來一頓教訓,說他輕率,是從井救人,不過也承認這是他的一個難題。

    于是立山領教之餘,趁機央求,請李蓮英向慈禧太後說好話,赦免了這筆罰款。

     “那是辦不到的事。

    一提反而提醒上頭了!”李蓮英想了一下說:“我看上頭也不見得會記得這檔子事,把它‘陰幹’ 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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