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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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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王公大臣派定五個人,惇王、大學士恩承、協辦大學士福锟、戶部尚書翁同龢、左都禦史祁世長。

     銮輿出東華門,慈禧太後照例先到東嶽廟拈香,這天駐跸燕郊行宮。

    第二天駐白澗,第三天駐桃花寺。

    三月初一駐隆福寺,第二天清明,便是在普祥峪定東陵,為慈安太後陵寝行敷土禮的日子。

     一到定東陵,慈禧太後先在配殿休息。

    一面喝茶,一面吩咐:“拿禮單來!” 禮單是早由禮部預備好的,到什麼地方該行什麼禮,一款一款寫得清清楚楚,一檢即是,随即呈遞。

     “怎麼是這樣子的禮節?”慈禧太後發怒了,随手将禮單往地下一摔,“讓他們重拟!” 她實在是不願行跪拜之禮。

    早就打算好的,臨事震怒,使得禮部堂官張皇失措之下,不能不乖乖就範,而事過境遷,言官亦不便再論此事的是非。

    這個打算是連榮壽公主都不知道的,李蓮英雖窺出意向,卻不敢探問,因而此時面面相觑,不知何以處置? 當然,這隻是片刻的遲疑,李蓮英在這時候何敢違抗?很快地撿起禮單,親自到階前大聲問道:“禮部堂官聽宣!” 禮部六堂官都在,趕緊奔了上來,依序跪下,聽李蓮英傳宣懿旨。

     聽明懿旨,跪在地上的禮部兩尚書、四侍郎相顧失色,隻有延煦比較沉着,但臉色蒼白,說話的聲音亦已經發顫了! “這要争!”他氣急敗壞而又說不清楚,自己也感覺到失态,定定神便又說了一句:“這不争,國家要禮臣何用?” 于是,站起身來,整一整衣冠,踏上台階。

    李蓮英一看情形不妙,攔住他問:“延大人,你要幹什麼?” “我當面給皇太後回奏。

    ”延煦答說:“請李總管先替我代奏,我要請起!” 見此光景,料知攔他不住,李蓮英隻有惴惴然地叮囑: “延大人,你可别莽撞。

    ” “是的。

    ”延煦點點頭,表示領會他的好意,“我會當心。

    ” 于是李蓮英進殿為他回奏,說禮部尚書延煦,有話回奏,接着建議:“讓他在殿門外跟老佛爺回話吧!” 李蓮英是深怕延煦出言頂撞,惹得慈禧太後動了真氣,不好收場。

    讓延煦在門外回奏,則殿廷深遠,聲音聽不清楚,他便可往來傳話,從中調和騰挪,不緻發生正面沖突。

    說來倒是一番好意,但延煦并不能領會。

     “奴才不能奉诏!”延煦跪在門外,大聲直嚷:“皇太後今天到這裡,不能論兩宮垂簾聽政的禮節,隻有照顯皇帝生前的儀注行事。

    ” 慈禧太後勃然大怒,剛要發話,李蓮英已經出言呵斥:“延尚書!不管你有理沒理,怎麼這樣子跟皇太後說話!” 這是回護延煦,他那一句“有理沒理,不該這樣子說話”,正說中慈禧太後心裡的感覺,立刻便消了些氣,吩咐李蓮英:“有話讓他起來說!” 延煦長跪不起,“皇太後不以奴才不肖,命奴才執掌禮部,如今皇太後失禮,奴才不争,是辜恩溺職!”他略停一下又說:“祖宗的家法,決不可違,奴才不争,雖死無面目見祖宗。

    皇太後不準奴才的奏,奴才跪在這裡不起來!” “嘿!”站在慈禧太後身後的榮壽公主,用一種好笑的口吻,輕聲自語似的:“竟在這兒撒賴了!” 慈禧太後的性情,有些吃硬不吃軟,此時對延煦不免起了好奇心,也不過一個“黃帶子”,竟象吃了豹子膽似的,敢于如此頂撞,豈不可怪?倒要仔細看看這個人。

     “讓他進來!” 這一進來面對駁诘,就真個非鬧成軒然大波不可。

    榮壽公主一眼望見李蓮英求援的眼色,立即便說:“讓他跪着吧! 老佛爺該更衣了。

    ” “喳!”李蓮英響亮地答應,轉臉關照慈禧太後貼身侍奉起居的宮女瑞福:“伺候禮服。

    ” 實在是素服,為了字眼忌諱,稱為禮服。

    早就預備妥當,等将慈禧太後擁入臨時準備的寝殿,瑞福率領十一名同伴,一起動手,片刻之間,便可竣事。

     榮壽公主也幫着在照料,她一面彎腰為慈禧太後系衣帶,一面自言自語地念道:“疾風知勁草,闆蕩識忠臣!” “你念的什麼?”慈禧太後問道:“你說誰是忠臣?” “楊廷和。

    ” “楊廷和!”慈禧太後問:“明朝的楊廷和?” “是。

    ” 慈禧太後默然。

    當年文宗崩于熱河,兩宮太後帶着小皇帝回京,垂簾聽政之初,南書房翰林奉敕編纂一本《治平寶鑒》,專談曆代聖君賢臣的故事,由出身詞科的大臣,在簾前進講。

    慈禧太後宮中無事,亦常拿這本書作教本,為妃嫔宮眷講解,所以她記得起楊廷和這個人。

    明武宗嬉遊無度,自殒其身,崩後無子,自湖北安陸奉迎興獻王長子厚炜入承大統,建号嘉靖。

    嘉靖帝要追尊所生,稱興獻王為“興獻皇帝”,為“皇考”,而堅持以為不可的,正就是首輔楊廷和。

     “你拿楊廷和比作什麼人?”慈禧太後問道:“跪在殿外的那一個?” “皇額娘知道了,何必還問女兒?” 慈禧太後微微擺頭:“他不配!” “他雖不配,他可以學。

    ”榮壽公主略停一下,用雖低而清楚的聲音說:“有一天有人在這裡要改禮單,用什麼‘皇嫂’的字樣,但願禮部尚書仍舊是跪在門外的那個人!” 慈禧太後瞿然而驚,轉臉看着榮壽公主,極有自信地說: “他不敢!” 這個“他”就是榮壽公主所說的“有人”,都是指醇王。

    有一天醇王如果想當“太上皇帝”到祭奠定東陵時,自然不肯用臣禮,自然要改禮單。

    如果有延煦這樣的禮部尚書,敢于犯顔力争,那就是“疾風知勁草”了。

     當然,慈禧太後聽政之日,醇王不敢,但在她身後呢?這話不便直說,有宮女在旁,也不便直說,榮壽公主便很含蓄地答道:“隻怕有張锺、桂萼。

    ” 張锺、桂萼都是在嘉靖朝的“大禮議”中,迎合帝意而起家的。

    慈禧太後到這時候才算徹頭徹尾地省悟。

    延煦執持家法與文宗在日的儀注,長跪不起來力争,不是有意跟自己作對,而是有着防微杜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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