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六五章

首頁
    ,以禮制護國本的深意在内。

     “你們出去!”慈禧太後向宮女們吩咐。

     “是。

    ”瑞福領頭答應。

     “慢着!”慈禧太後特為放緩了聲音:“你們誰聽懂了大公主的話?說給我聽聽,說對了,我有賞!” 這個“賞”不貪也罷!瑞福急忙答道:“奴才那兒懂啊?” 慈禧太後臉色一變:“不懂就少胡說。

    誰要是多嘴,活活打死!” 宮女們都吓得打哆嗦,有人甚至趕緊掩住了嘴,悄沒聲息地都退了出去。

     不久,慈禧太後由榮壽公主攙扶着,回到配殿,她的神色恬靜平和,吩咐李蓮英傳旨:準照禮部所進的禮單行禮。

     “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象,突然之間化作光風霁月,殿外踧踖不安、屏息以待的王公大臣,無不稱頌聖明。

    延煦亦頓時成了英雄人物,然而都隻是投以佩服的眼光,卻沒有人敢跟他談論此事,因為蘊含在其中的深意是絕大的忌諱,多言賈禍,宜效金人。

     ※※※ 三月初七,兩宮還京,皇帝是午初到的,慈禧太後是傍晚到的。

    留京辦事,并須在宮内值宿的翁同龢,交卸了差使,本可以回家高枕酣眠,卻以有事在心,一直睡不安穩。

    明知第二天并無“書房”,依舊夜半進宮,打算一派了“闱差”,随即謝恩出宮,打點入闱,可以省好些事。

     天剛亮宣旨,派定這年會試的考官,正總裁是崇绮告病開缺,新近調補為吏部尚書的錫珍,副總裁三位:左都禦史祁世長,戶部侍郎嵩申、工部侍郎軍機大臣孫毓汶。

     翁同龢滿心以為自己會膺選這一科的主考,而且也非常想得這一科的主考,好将一班名士如張謇、文廷式、劉若曾等等,網羅到門下。

    因而見到這張名單,惘然若失,整日不怡。

     失望的不止于翁同龢,更多的是信得過自己筆下的舉子。

    所謂“場中莫論文”,大緻指鄉試而言,會試聚十八省菁英,争一日之短長,是不容易僥幸的。

    運氣的好壞,就看主司可有衡文的巨眼?象去年秋天新科舉人複試,吏部尚書徐桐拟題,試帖詩的詩題是:“校理秘文”,将個“秘”字寫成“衣”旁一“必”,成了白字,通場二百多人,都不知所本,相約仍舊寫作“秘”。

    如果遇着這樣不通的主司,縱有經天緯地的識見,雕龍繡鳳的文采,亦隻是“俏眉眼做給瞎子看”。

     這一科的正副總裁,除了祁世長以外,沒有一個是有文名的,而祁世長又笃守程朱義理,論文講求厚重樸實,不會欣賞才氣縱橫之士。

    因此,“聽宣”以後,首先文廷式就涼了半截,回到家,一言不發,隻在書房裡枯坐發愣。

     “怎麼回事?”梁鼎芬的龔氏夫人,關切地問:“高高興興出門,回來成了這副樣子。

    ” “唉!”文廷式歎口氣,“這一科怕又完了!” “沒有說這種話的。

    還沒有入闱,就先折了自己的銳氣。

    ” 龔夫人問道:“翁尚書是不是大主考?” “不是!” “潘尚書呢?” “也不是!” 龔夫人知道他不愉的由來了。

    往常文酒之會,她也在屏風後面聽文廷式的同年談過,上年順天鄉試,多得佳士,都因為憐才愛士的潘祖蔭、翁同龢主持秋闱,但望今年春闱,仍舊有他們兩人,那就聯捷有望了。

    不想這兩位為士林仰望的大老,一個也不曾入闱。

     她心裡也為文廷式擔心,然而口中卻不能不說慰勉激勵的話。

     “芸閣,”她揚一揚臉,擺出那種仿佛姐姐責備弟弟的神色,“你自己都信不過你自己,又怎麼能讓考官賞識你?” “也不知怎麼的?”文廷式歎口氣說,“今年的得失之心,格外萦懷,深怕落第,對你不起。

    ” “這你就錯了!”内心感動的龔夫人,想了一下答道:“記得在随園詩話上看過兩句落第詩:‘也應有淚流知己,隻覺無顔對俗人。

    ’你考上也好,考不上也好,反正在我來看,你總是遲早會得意的才子。

    ” 将來得意是一回事,這一科落第又是一回事。

    他所說的“對不起你”,不是她所想的各場蹭蹬,而是債主臨門。

    梁鼎芬去年離京,還留下好些“京債”,這半年多又拉下好些虧空,倘或會試下第,放京債的立刻會上門索讨,豈不教她煩心?就算能設法搪塞得過去,而“長安居、大不易”,那能逗留在京裡,從容等到三年之後的下一科?看來榜上無名之日,就是出京覓食之時。

     這話隻能放在心裡,此時來說,徒亂人意。

    文廷式想來想去,隻能強抛憂煩,打起精神,全力對付會試,才是眼前唯一的排遣之道,因而換個話題說:“後天上午進場,考具依舊要麻煩你。

    ” 這是龔夫人第二次為他料理考具。

    有了去年送他赴秋闱的經驗,這一次從容不迫,分作兩部分來預備,一具藤箱、号簾、号圍、釘子、釘錘、被褥、衣服、洋油爐子、茶壺、飯碗等等;一隻三槅的考籃,隻有最下面一槅是滿的,裝着茶米油醬等等食料,還有兩槅空着。

     “筆墨稿紙,要你自己來檢點,筆袋卷袋,我都洗幹淨了,在這裡!”龔夫人抽開第一槅指點着,“進場吃的菜跟點心,明天下午動手做,早做好會壞。

    ” “也不必費事,買點醬羊肉、‘盒子菜’這些現成的東西就可以了。

    頂要緊的一樣……。

    ” “‘獨愛紅椒一味辛。

    ’”她搶着念了一句他的詞。

    文廷式笑了,“我想你不會忘記的。

    ”他說,“也不要忘了給我帶瓶酒。

    ” “算了吧!”她柔聲答說,“你的筆下快,出場得早,第一場完了,回家來喝。

    ” “不!”文廷式固執地,“初十上半天入闱,要到晚上子初才發題。

    十一那一整天的工夫,一定可以弄完,要到十二才能出闱。

    空等這一夜太無聊了,不以酒排遣怎麼行?” “那好!我替你備一瓶酒。

    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定要文章繳了卷才能喝。

    ” “是了!我答應你。

    ” 于是一宿無話。

    第二天上午,他料理完了筆墨紙硯,以及闱中準帶的書籍,便出門訪友。

    等傍晚回家,龔夫人已經預備好了帶入場的食物,另外做了幾樣很精緻的湖南菜,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