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
”
“收服?”李鴻章搖搖頭,“談何容易!你不可自信太甚。
”
“我不敢!”周馥欠身答道,“我也隻是替中堂盡做主人的禮數。
人非木石,又是這樣熟透世故的人,不能無動于衷。
”
“光是盡東道主的禮數,是不夠的,要辦事才行!”李鴻章說,“他遠涉風濤,還委屈戴個六品頂戴,必有所為。
難道醇王還少人照料,上頭特意派他來伺候?不會的!”
“中堂剖示,一針見血。
”盛宣懷接口說道,“皇太後派他來,必有指示,我想不如探探他的口氣,皇太後倘有‘傳辦事件’,北洋能夠量力報效,讓他能順順當當交差。
以後一切,就都好辦了。
”
“這是要的!”李鴻章點點頭說:“你就去一趟吧!”
于是在旅順事畢,航向煙台途中,盛宣懷便盡量找機會跟李蓮英接近。
他們素有交往,而直接見面的機會不多,加以李蓮英有意要避嫌疑,幾乎寸步不離醇王左右。
遇到醇王要休息時,便避入護衛起坐的房艙,大小官員想要單獨見他一面,真個難如登天。
然而,盛宣懷亦不是沒有收獲。
李蓮英雖見不着面,卻跟他随帶的蘇拉打上了交道。
這個蘇拉名叫瑞錦山,其實是李蓮英的耳目。
當然,為人很厲害,是不消說得的。
因此,盛宣懷拉關系“套近乎”的用意,在他洞若觀火,好在他的身分比他主人差得太多,無人注目,所以不妨就勢借勢,跟盛宣懷接近。
然而,有其主,必有其仆,在盛宣懷面前,他亦不敢平起平坐,并且口口聲聲“盛大人,盛大人”,叫得恭敬而親熱。
頭一次是結識,彼此都不便深談,不過周旋盡禮而已,但從煙台回天津,情形就不同了。
醇王在天津要查閱炮台,看操看學堂,一共有五天的勾留,不但時間從容,而且盛宣懷在天津有公館,招邀到私寓歡叙,便可以避人耳目,無話不談了。
那天是由盛宣懷口頭邀約到家吃晚飯。
可是過午不久,便派車将瑞錦山接了來。
主客都是便衣,又是在起坐的花廳中相見,因而少了許多拘束,由此行的見聞談起,很快地談到了李蓮英。
“錦山,”盛宣懷很親切地喊着名字,是那種舊友重逢的語氣,“你跟李總管幾年了?”
“九年。
”
“九年?那是……在李總管剛進宮不久,你就跟他了。
難怪他拿你當親信。
”
“也不敢說是李總管的親信。
不過,有什麼事,他總是對我說就是。
”
“這樣說,你也天天進宮?”
“是的。
”
“那麼,皇太後也是天天見的羅?”
這些地方,就見得瑞錦山有分寸,不敢瞎吹:“我們那到得了老佛爺跟前?”他說,“就是有頂戴的人,不奉呼喚,也不敢走過去呀!”
“說得是!”盛宣懷用關切的聲音說:“皇太後就相信李總管一個,不定什麼時候召喚,從早到晚侍候在那裡,真要有龍馬精神才對付得下來。
”
“是!不要說李總管,就是我們,也夠受的。
”瑞錦山說,“禦藥房倒多的是補藥,不過性子熱,也不敢亂吃。
”
提到補藥,盛宣懷立刻就向侍候倒茶裝煙的丫頭說:“你進去問一問姨奶奶,上個月法國領事送的葡萄酒還有幾瓶?都拿來!”
“說葡萄酒活血,是不是?”瑞錦山問。
“對了!這種酒養顔活血,藥性王道,常服自有效驗。
不過,法國的葡萄酒也跟我們的‘南酒’,要出在紹興才好那樣,得是内行才知道好歹。
”
“凡事都一樣,總要請教内行才有真東西。
”瑞錦山說,“遇着假充的内行,瞎撞木鐘,花了錢還受氣。
”
盛宣懷心中一動,細細體味他的話,似乎在暗示門路獨真,如果搭得上話,花幾萬銀子,弄一任上海道當當,倒真不壞。
就這沉吟之際,丫頭已來回報,酒還剩下六瓶。
盛宣懷叫分做兩份,一份四瓶送李蓮英,另一份兩瓶送瑞錦山,“你不要嫌少!原是不值錢的東西,隻是眼前不多。
”他說,“等我托法國領事多買它幾箱,一到就送進京去。
府上住那裡?”
“我住在後門。
”瑞錦山說了地址,盛宣懷親自拿筆記了下來。
“宮中也用外國酒不用?”
“有的。
一種‘金頭’,一種‘銀頭’。
”
這一說将盛宣懷愣住了,他亦頗識洋酒之名,卻再也想不出“金頭”、“銀頭”是什麼酒?
“為這兩種酒,還闖一場大禍。
洋玩意真不是東西!”
盛宣懷越發詫異,必得追問:“怎麼會闖大禍?”
“是去年八月半,老佛爺在瀛台賞月,一時高興,叫拿法國公使進的酒來喝。
瓶塞一開,隻聽“砰’的一聲響,好大的聲音,吓得皇上臉色都變了!”
“原來驚了駕,糟糕!”
“這還不算糟!一聲響過,酒象噴泉似地往外直湧,濺得大公主一身都是。
小太監急了,拿手去捂瓶口,越捂越壞,白沫亂噴,搞得一塌糊塗。
老佛爺這下可真動了氣了!”
“這小太監呢?當然倒了黴?”
“倒黴倒大了!一頓闆子,打得死去活來,不是大公主心好,替他求情,隻怕小命都不保。
”
盛宣懷明白了,所謂“金頭”、“銀頭”,原來是香槟酒。
不過不必逞能,為瑞錦山說破,隻問:“那以後呢?還喝這兩種酒不喝?”
“自然要喝。
”
“要喝不又要闖禍了嗎?”
“不會了。
請教高人,得了個竅門,先把瓶口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