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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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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咬一小口将湯吮幹,再吃包子,盡吸精華。

     玉華台就在錫拉胡同,要打聽張家得地利之便,可是王五跟這家館子不熟,熟的是相去不遠的東安門大街上的東興樓。

     東興樓不僅是内城第一家有名的館子,整個京城算起來,亦是最響亮的一塊金字招牌。

    掌櫃是山東登州府人氏,而據說真正的東家,就是李蓮英。

    一想到此,王五再無猶疑,認定上東興樓必能打聽一點什麼來。

     東興樓的掌櫃與管帳,跟王五都熟。

    上門一問,掌櫃不在,管帳的名叫王三喜,站起來招呼,面帶驚訝地問:“五爺,你什麼時候進城的?” “昨兒住在城裡,想出城,城門關了,這可是百年難遇的事。

    ” “是呀!”王三喜皺一皺眉,“城門一關,定了座兒的,都來不了啦!菜還得照樣預備,怕萬一來了怎麼辦?這年頭兒,做買賣也難。

    ” ‘怪不得這麼清閑!怎麼樣,難得你有工夫,我又出不了城,請你喝一鐘。

    ” “什麼話!在這兒還讓五爺惠帳,那不是罵人嗎?當然是我請,也不是我請,我替掌櫃作東。

    五爺是大忙人,請還請不到哪!” 于是找個單間,相繼落座。

    東興樓特有的名菜,烏魚蛋、糟燴鴨腰等等,平常日子除了預定以外,臨時現要,不一定準有,這天因為定了座的,大都未來,所以源源上桌,異常豐美。

    王五本健于飲啖,隻是這天志不在此,面對珍馐,淺嘗即止,倒是能飽肚子的面食,吃了許多。

     肚子飽了,心裡的主意也打定了。

    不必旁敲側擊地以話套話,因為那一來不但顯得不誠實,而且也怕王三喜反有避忌,不肯多說。

    隻要交情夠了,盡不妨直言相告。

     “三哥,我不瞞你,我是受人之托,來跟你打聽點事。

    這件事,三哥你要覺得礙口不便說,你老實告訴我,我決不怪你,也不會妨礙了咱們哥兒們的交情。

    ” “五爺,沖你這句話,我就得抖口袋底。

    ”王三喜慨然相答,“什麼事,你就說吧!” “前面胡同裡的張大人,想來是你們的老主顧?” “你老是說總理衙門的張大人?那就不但是老主顧,而且是頭一号的老主顧。

    他人不常來,總是打發聽差來要菜。

    ”王三喜停了一下,感慨地說:“張大人從前很紅,如今不同了!” “我正是打聽這個。

    ”王五率直問道,“聽說昨天出事了。

     是不是?” “昨天倒沒有出事。

    先說有個欽命要犯姓康的,躲在張大人家,九門提督派兵來抓走了,後來才知道不是。

    抓走的是刑部的區老爺,問明白了也就放掉沒事了。

    不過,”王三喜将聲音放得極低,“張大人遲早要出事!” “喔,三哥,你倒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他把皮硝李給得罪了!得罪了皮硝李就會得罪老佛爺。

     事情出在去年,張大人打外洋回來的時候……。

    ” 張蔭桓是在上年二月,受命為祝賀英國維多利亞女皇即位六十年慶典的特使,放洋之前有個内大臣授意:回國之時,要有外洋新奇的珍寶,上獻太後。

    張蔭桓當然謹記在心。

    歸途經過巴黎,正逢拍賣拿破侖的遺物,張蔭桓以重金買到一顆翡翠帽花。

    綠寶石都叫翡翠,最好的一種名為祖母綠,入水會發出一種形似蜻蜓閃翅的綠光,所以又稱助水綠。

    又因為通體晶瑩,形似玻璃,因而俗稱玻璃翠,是寶石中的極品。

    另外又配上一副金剛鑽的串镯,這份貢物,實在很珍貴了。

     光獻太後,不獻皇上,亦覺于禮有所虧,所以張蔭桓又買了一副鑽镯,一顆紅寶石的帽花,回京複命,一一進奉。

    獻入甯壽宮時,有人提醒朱蔭桓說:“也該給李總管備一份禮。

    ” 倉卒之間,無以應付,他隻好托人示意,随後再補。

     這也是常有的事。

    反正從無人敢對李蓮英輕諾,更無人敢對他寡信,所以隻要許下心願,在他就等于已經笑納。

    因此,張蔭桓這分名貴的進獻,毫不延擱地送呈甯壽宮。

    那顆祖母綠的帽花,确是稀世之珍,慈禧太後頗為欣賞。

     可是張蔭桓卻把應該補的禮,忘記掉了。

    李蓮英等了好久,未見下文,加以張蔭桓平日不免恃才傲物,對太監及内務府的人,一向不大買帳,新恨舊怨,積在一起,李蓮英的這口氣咽不下,決心等機會報複。

     機會很多,隻是怨毒已深,李蓮英要找一個能予以緻命的中傷機會,所以要等一個機會,就是慈禧太後在把玩那顆祖母綠的時候。

     “我眼裡經過的東西也多了,可就從沒有見過綠得這麼透的玻璃翠。

    真好!” 正當慈禧太後贊歎不絕之時,李蓮英微微冷笑着接了一句:“也真難為他想得到!難道咱們就不配戴紅的?” 此言一出,慈禧太後勃然變色。

    李蓮英那句話,直刺老太後深藏心中五十年的隐痛!慈禧太後雖出身于“海西四部”之一的葉赫那拉氏,是不折不扣的滿洲人,但一切想法,早與漢人無異。

    漢人大家的規矩,正室穿紅,妾媵着綠,慈禧太後一生的恨事,就是未曾正位中宮。

    當年穆宗病危,嘉順後悄然探視,夫婦生離死别之際的私語,恰為慈禧太後所聞,要傳家法杖責皇後,情急之下,忘掉忌諱,說得一句:“皇太後不能打奴才,奴才是從大清門擡進來的!”以緻慈禧太後的盛怒,更如火上加油。

    宮禁相傳,穆宗的天花重症,本來已有起色,隻為受此驚吓,病變而成“痘内陷”,為終于不起的一個主要原因。

     如今李蓮英牽強附會,一語刺心,張蔭桓在慈禧太後面前,從此失寵了。

    相反地,皇帝因為變法維新,對于深通洋務的張蔭桓,更見倚重。

    因此便又有一種流言:兩宮母子不和,都是張蔭桓從中挑撥離間之故。

    當然,這些流言是李蓮英手下的太監所散布的,不然,王三喜就不容易有機會聽到。

     收獲相當豐富,王五覺得對秦稚芬已足可交代,而譚嗣同鄭重托付的大事,卻還不曾着手,心裡不免焦急。

    因而不顧王三喜殷殷勸酒的情意,緻謝過後,出了東興樓,急步往南而去。

     剛到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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