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入心中,卻很不是滋味。
堂堂天潢貴胄,近支宗親,隻為手頭不寬,竟勞窯姐兒來替他打算!這話要傳出去,還有什麼臉見人?
見他怔怔不語,綠雲少不得還要想些話來說,“這幾天我總是在想,年底下你忙,我也忙,我也不是忙,得替掌班的想法子。
班子裡上下三十口人,鋪子裡有兩三千銀子的帳,不找個冤桶來墊底,年三十就過不去,隻要一過去了,就該我樂兩天了。
過了‘破五’,你帶我上西山,或是什麼清靜的地方住幾天,就咱們兩個,愛幹什麼幹什麼,那樣子才有點意思。
”說到這裡,她的臉色又轉為抑郁,幽幽地歎口氣,“這是我心裡的話,隻怕說了也是白說。
”
“怎麼叫白說?”載瀾很認真地,“莫非你想逛一趟西山,我還會不帶你去?”
“那是過了年的話,眼前你就不肯體諒我,想想真灰心,白好了一場。
”
“我也不知道怎麼才叫體諒你?人家占正屋,我在這裡将就着,還怎麼樣。
”
“喏!你說這話,就是不體諒我。
客人也有個先來後到,人家已經一腳踏了進來,難道我好攆他。
而且,我也說過了,隻為找個冤桶來墊底。
你要是不願意,我就不過去了,一直在這裡陪你!”
說到這樣的話,載瀾更發不出脾氣。
轉念又想:原是來取樂的,何必生閑氣?“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立山總有犯在自己手裡的時候,眼前且讓他一步!
于是他說:“我也不要你一直陪我,可也不能馬上就放你走。
隻要他耗得住,就讓他等着。
我晚上還得上端王府有事,喝幾杯酒就走。
”
“好!我去交代他們。
”
出得南屋,綠雲匆匆關照了一番随即溜回北屋。
立山等得不耐要走了,綠雲一見,便從老媽子手裡奪過他的馬褂,半真半假地說:“四爺,你是大忙人,難得逮住了,可不能放你走!瀾公就要走了。
他不知道你在這裡,你一出去叫他撞見了,反倒不合适。
”
“不!”立山去奪自己的馬褂,“我真是有事。
”
“好!”綠雲将手一松,一轉身坐在椅子上生氣,“你要走了,從此就别來!”
聽這一說,立山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生氣,還是有意做作?僵在那裡,進退兩難。
綠雲卻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然後走到他身邊,溫柔地卸下他剛套上身的馬褂,推他到紅木炕床上坐下。
“你可别偷偷兒溜走!等我一起來吃飯。
”說完,扭頭就走,掀門簾時又回眸一笑,方始鑽了出去。
回到南屋,杯盤初具,綠雲親自伺候,斟酒布菜,神态非常從容。
這讓載瀾也感到輕松了,一連喝了兩杯酒,興緻顯得很好。
“三爺,聽說端王爺的大少爺要當皇上了。
是不是?”
“你聽誰說的?”
“都這麼在說,要換皇上了。
”綠雲問道,“倒是什麼時候換啊?”
“本來早就換了!”載瀾覺得跟綠雲說不清楚,就說清楚了,她也未必懂,所以歎口氣說:“唉!别提了!總而言之,洋鬼子可恨,非殺不可!”
“這又跟洋鬼子什麼相幹?”
“你不明白!”載瀾搖搖頭,直着脖子灌了一杯酒。
“其實,當皇上也不見得舒服。
”綠雲說道:“我聽說皇上住的的方,連窗子紙都是破的,這個天氣可怎麼受得了?”
“這話,”載瀾很注意地問,“你又是聽誰說的?立山?”
綠雲心想,如果不承認,必惹他誤會。
剛剛拿他的毛躁脾氣壓下去,再一翻起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敷衍得他出門?倒不如大大方方跟他實說。
“是啊!聽他說,皇上的窗子紙破了,直往屋子裡灌西北風,也沒有人管。
還是他帶了人去糊好了的!”
聽到最後一句,載瀾喜不可言,不自覺地又灌了一杯酒,放下杯子說了句:“痛快!”
“痛快?”綠雲愕然。
載瀾知道自己失态了,笑笑答說:“我是說這幾杯酒喝得痛快!行了,你陪冤桶去吧!我可要走了。
”
“還早得很嘛!”
“不,不!不早了。
”載瀾說道,“等破五過了,我帶你上西山。
”
“破五以前呢?就不來了?”
“誰說的?大年初一就來開盤子。
”
“好!咱們可是一言為定。
”綠雲将他丢在桌上的一疊銀票塞到他手裡,用極低的聲音說:“開盤子的時候給!給我做個面子。
”
“那麼,”載瀾問道,“我在這裡的帳呢?”
“過了年再算。
忙什麼!”
“也好!”載瀾抓了幾張票子塞回給綠雲,“這算是給你的壓歲錢。
”
“是羅!謝謝三爺的賞!”綠雲笑着,袅袅婷婷地蹲下身去請了個安。
載瀾笑着在她臉上擰了一把,揚着臉大步出門,上路仍回端王府。
客人大都散了,隻有莊王還在。
商議如何把義和團弄進京來,讓“老佛爺”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