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苦衷,請代為轉告淩大老爺,一切不必費心,隻裝作不知道有這回事,就承情不盡了!如果郭老爺能放松一步,将來必有重重的補報。
”說着,拱拱手起身,垂着手站在一邊,是等着送客的樣子。
郭缙生既不能賴着不走,又不能冒冒失失地翻臉。
心想,此來所見所聞,值得推敲之處很多,亦總算不虛此行。
姑息讓一步,回衙門再說。
一回衙門,直趨簽押房去見淩兆熊,他很注意地聽郭缙生講完,先道了勞,卻不表示意見,隻命書僮取近幾個月的“宮門抄”來,很仔細地翻檢着,不知在查些什麼?
郭缙生都快等得不耐煩了,淩兆熊方始開口,“這件事很怪,無可解釋。
欽差必是一二品大員,從内閣學士到部院堂官,就沒有一個三十歲的,而況欽差出京查辦事件,必有上谕,我仔細查了,就沒有這樣的上谕。
”他停了一下又說,“三十歲的親貴倒多得很。
可是,親貴非奉特旨,不能出京,就出京也不過到關外或是到東西陵去恭代行禮,從來不到南邊來的。
”
這番分析很精到,郭缙生不由得脫口說道:“照此看來,恐怕要出大案了!”
淩兆熊瞿然動容:“老兄何所見而雲然?”他問。
“說不定是太監私自出京。
”郭缙生說,“又一個安德海出現了。
”
郭缙生是山東濟甯州人,熟聞同治初年山東巡撫丁寶桢殺安德海的故事。
很起勁地細說當年。
淩兆熊仔細聽完,提出疑問:“當年是因為慈禧太後顧忌慈安太後跟恭王,所以隻能默許安德海出京,而且鬧出事來不便庇護他。
如今大權在握,愛怎麼就怎麼,何用顧忌?”
“不然!祖制究不可違。
而且,我還疑心,這不一定是太後另派,派這個太監出京的,另有其人。
”
“另有其人?”淩兆熊大惑不解,“誰?”
“說不定是端王。
”
“啊!啊!”淩兆熊深深點頭:“有道理,有道理!”
接着,面色一變,凝重而惴惴然地:“隻怕真的會如老兄所說,要出大案了。
”
于是,淩兆熊又請了幕友來商議。
刑名師爺孫一振是紹興人,好酒使氣,極難相處,但見多識廣,裝了一肚子稀奇古怪、莫可究诘的疑獄。
聽完郭缙生所談的一切,骨碌碌地轉着眼睛,淩兆熊知道,遇到這種情形,便是他有見解要發的先兆。
“孫老夫子,必有高見?”
“見解沒有,要講兩個故事。
本朝有所謂‘四大疑案’,如今看來要變五大疑案了!”
淩兆熊兩榜進士出身,朝章典故,亦頗熟悉。
知道所謂“四大疑案”,本為清初的三大疑案,一是太後下嫁;二是順治出家;三是雍正奪嫡。
後來所加的一件疑案,說法不一,有的說高宗實為浙江海甯陳家的血胤;一說“天子出天花”的同治之死,病因暧昧,而宮闱事秘,難索真相,足當疑案之稱。
但不論如何,所有的疑案,皆出于深宮,然則孫一振的意思,莫非指正在談的這件案子,亦牽涉到帝皇。
想到這裡,不由得失聲驚呼:“果然如此,可真是駭人聽聞了!”
“不錯!唯其駭人聽聞,不宜延擱,以從速處置為妙。
”
“老夫子!”郭缙生不耐煩了,“你不是說要講兩個故事?”
“缙生,你别忙,我會講給你聽。
第一個,出在乾隆五十五年,高宗南巡回銮,駐跸涿州,忽然有個和尚帶着個少年接駕,說那少年是履親王的骨血……。
”
履親王即是皇四子永珹。
他有個側福晉,姓王,是漢人,一向得寵。
王府傳言,履親王另有個側福晉,生子說是出痘而殇,其實乃為王氏所害。
而這個和尚則指所攜的少年,即是傳言王氏所害,實則流落民間的履親王的親生之子。
其事離奇,令人難信。
但真相不明,和尚的功罪難定,高宗便交軍機大臣會審。
有個軍機章京上前将那少年掴了兩掌,厲聲問說:“你是那個村子裡的野孩子,受人欺騙,敢做這種滅門的荒唐事?”于是那孩子自供姓劉,是受了和尚的騙。
結果和尚斬決,姓劉少年充軍伊犁。
“這就是所謂‘僞皇孫案’,僞皇孫充軍到伊犁,後來又冒稱皇孫,結果為伊犁将軍松筠所斬。
”孫一振談到這裡,略停一下又說:“僞皇孫自己充軍,又眼見和尚殺頭,嚴刑峻法不足以儆其重蹈覆轍,這事也就奇了!”
“老夫子的意思是,”郭缙生問道:“這個皇孫根本不僞?”
“誰知道?這就是所謂疑案。
”孫一振說,“再有一個故事,出在康熙年間,就是朱三太子一案。
這一案,千真萬确,一點不假,聖祖殺的是如假包換的朱三太子!”
“呃,”郭缙生問道:“何以見得?”
“這是國初的一件大案。
”淩兆熊也說,“我讀過《東華錄》,上有此案的記載。
事情發生在康熙四十幾年,明朝已亡了六十年。
案内的正犯是個七十老翁,仿佛還是個文弱的讀書人,要說他就是‘朱三太子’,似乎過于離奇,不是被誣,就是假冒。
”
“東翁的成見太深。
”孫一振率直答說,“既非被誣,更非假冒,不過稍微錯了一點點。
崇祯十七年甲申三月,李自成破京的時候,思宗先親眼看皇後妃子自盡,又手斬昭仁公主,怕落入流寇手中受辱,然後拿太子及皇三子定王慈燦、永王慈煥交付親信太監,各人去投奔各人的外家。
父子訣别之際,思宗叮囑三個兒子,國亡以後,混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