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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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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五面向東南站定,微仰着頭練氣,滿臉漲得通紅。

    雙臂肌肉鼓動,象有隻小耗子在皮肉中鑽來鑽去似的。

     蓦地裡,孫老五喝道:“鐵眉鐵眼鐵肩胸,一毫口角不通風!”正是大師兄傳授趙玉山的那兩句咒語。

    語聲噴薄而出,勁道十足。

    念完咒,身子向前一撲,五體投地,随即一躍而起,再念咒、再俯伏,三誦三拜既罷,腦袋一搖,雙目緊閉,昏了過去。

     趙玉山大驚,看旁人毫不在意,才省悟到别有道理。

    靜靜地等了一會,隻見孫老五伸一伸手足,口中長長地噓氣,然後一挺腰站了起來,直着眼,拉個架子練起拳來。

    趙玉山于此道是個行家,卻看不出他的拳是何路數?不過出拳倒是很快,也很有勁。

    看樣子平常人挨他一下,還真不易消受。

     一套拳練完,便有人大聲問道:“是何方神聖駕到?” “某乃孫大聖是也!”說着,孫老五弓起一足,縮一縮肩頭,舉起右手搭在眉毛上,左右一望,宛然楊月樓唱《安天會》的身段。

     趙玉山幾乎笑出聲來,硬閉住嘴,憋得滿臉通紅。

    就這一分神之際,但見孫老五已在練功夫了,拿青磚往胸膛一拍,應手而碎。

    于是喝彩聲四起,而“孫大聖”手舞足蹈,顯得不勝得意欣喜似的。

    這樣亂蹦亂跳了一會,忽然雙眼一瞪,人又倒在地上。

    這一回,趙玉山不但不驚,而且可以猜想得到,附體的“孫大聖”回花果山水簾洞去了。

     不一會,孫老五欠身而起,神态如常地回到大師兄面前抱拳為禮,表示複命。

    大師兄滿面笑容地說:“難得難得!孫大聖是不大下凡的。

    你的氣候差不多了!好好用功。

    ” “你看見了吧!”鄰居拉一拉趙玉山的衣服,“隻要心誠,也能練成孫老五那樣的功夫。

    功夫再深一點,就能刀槍不入了。

    ” “這大概是鐵布衫、金鐘罩的功夫。

    ” “你會不會?” “我不會。

    ” “練了就會了。

    來,來!” 鄰居很熱心地拉着趙玉山到敞篷後面,那裡另有一個小蘆席篷,裡面堆着紅布頭巾,腰帶以及鋼叉、白蠟杆子之類的武器。

    管事的一看不必問,便笑嘻嘻地捧了一套義和拳的服飾出來。

    趙玉山卻之不恭,隻好接了下來。

     從這天起,他便常為鄰居拉着到壇裡去盤桓,念咒練氣以外,也常舞槍弄棒。

    趙玉山拳腳如風,而且舉手投足,招式漂亮,很快地成了雞群之鶴,被尊為二師兄。

    趙玉山雖不信壇中裝神弄鬼那一套,但一到就受歡迎,被恭維,亦就覺得興味盎然了。

     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吳橋知縣勞乃宣貼出告示,說義和拳是白蓮教餘孽,嘉慶十三年上谕嚴禁有案,近來“明目張膽,無所忌憚,與教民為仇,竟至聚衆抗官,逆迹昭彰”,自出告示之日起,不準設壇練拳。

    又輯錄了一篇“義和拳教門源流考”,廣為分發,揭破了義和拳的真面目。

    當然,查禁不止于一紙告示,清查保甲,徹底搜索,出以毫不姑息的手段,終于逼得吳橋的義和拳,不是消聲匿迹,就得遷地為良了! 趙玉山的大師兄決定帶衆往北走,而趙玉山因為是二師兄的身分,留在吳橋恐怕有教民報複,也隻好随波逐流。

    反正往北到京,可以歸班唱戲,仍安本業。

    所以他的家人亦贊成他早離吳橋。

     直隸南部的義和拳,往北蔓延,大緻分為兩路:一路偏東,由東光、滄州到天津;一路偏西,經河間府到保定。

    趙玉山他們走的是西路,但保定是直隸總督衙門所在地,禁令森嚴,不容胡作非為,因而很難立足。

    正當弟兄們的食宿亦頗艱難之際,忽然有個來自涞水的中年壯漢,持着一份大紅全帖來拜訪大師兄。

    此人名叫吳有才,而大紅全帖上所具的名字是閻老福。

     “敝村閻首事,久仰大師兄英名蓋世。

    聽說率領弟兄過來行道,高興得很。

    特地派兄弟前來奉請。

    請大師兄大駕光臨,到敝村設壇,别的不敢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決不敢委屈大師兄跟衆家弟兄。

    ” 一聽這話,大師兄喜出望外,滿口答應。

    當天就拔隊動身。

    經雄縣、新城到了涞水高洛村。

     高洛村又名高婁村,村中的首事就是閻老福。

    一聽大師兄到了,出村迎接,殺豬宰羊,大排筵席。

    席間盛道仰慕之意,使得大師兄受寵若驚之餘,頓有了悟,如此周旋,不盡是出于敬愛義和拳,其中一定另有緣故,因而酒闌人散之後,率直叩問緣故。

     “既然大師兄問道,我如果不說實話,是不誠懇。

    奉請大師兄移駕高婁,是要仰仗法力,為本村除害。

    ”閻老福答說,“本村的大害就是天主教二毛子,一共三十多家,其中最壞的有六家,本來不是天主教,叫什麼摩門教……。

    ” 這六家摩門教民,跟閻老福已經結怨多年。

    最初是閻老福認為摩門教“淫邪”。

    一紙禀呈,遞到涞水縣衙門,把那六家的男丁都抓了來,一頓屁股,枷号十天。

    這六家受辱挾仇,改入了勢力最大的天主教。

    好幾年以後,方始央求法國教士,說要報閻老福的仇。

    這位教士比較持重,遲遲不作答複。

    後來換了個法國教士來,年輕急躁,等六家重申前請時,竟一口應承了。

     這是光緒二十四年冬天的話。

    到了這年正月裡,為了閻老福搭燈篷,六家有意尋釁,打翻燈篷,延燒到一所小教堂,于是掀起了絕大波瀾。

     教民仗勢欺人,向來是“往上走”。

    教案若能鬧到總理衙門,便無有不占便宜之理。

    這一次是搬出省城的窦教士,逼迫清河道壓制涞水縣令高拙園派差役先押了閻老福向六家賠罪。

    然後設酒筵請教民中的一個張姓首腦,調停其事。

    教民提出的條件是:出一萬兩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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