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
“此法甚妙!”董福祥心想,事情一鬧大,甘軍就可不撤,自己的面子立即便能保住,所以極力慫恿着說,“諒使館洋兵,不過幾百人,何足為懼?”
“星五!”載漪鄭重問道:“如果要攻使館,你到底有沒有把握?”
“怎麼沒有?至多十天。
不過,這是就目前而言,等洋兵一增援,可就難說了!”
“兵貴神速,原要掌握先機。
”載漪似通非通地談論兵法,“如今大家都恨洋人,所謂哀師必勝,正宜及鋒而試。
”
就這時候,慶王來請載漪到總理衙門議事,他交代載瀾跟董福祥商量攻使館的一切細節,自己坐轎去赴慶王之約。
見了面,所議的是兩件事,一是如何慰撫杉山彬之被戕,一是發照會慰問各國使館,不必因杉山彬的事件而恐慌,朝廷必能保護各國使館。
“不能這麼說!”載漪大搖其頭。
“那麼,”慶王低聲下氣地問道,“該怎麼說呢?”
端王想了一下,昂着頭說:“第一,不必用什麼照會,‘饬知’就可以了!第二,各國使臣在華,要安分守己,不準傳教,更不準袒護教民。
所有拆毀教民的房屋及洋人所用的教堂,姑準自行備款興修。
”
聽此一說,在座的慶王跟步軍統領崇禮,面面相觑,半天作聲不得。
比較還是崇禮敢言,“王爺,”他說,“傳教載在條約,跟洋人辦交涉,恐怕不能這麼魯莽。
”
“什麼叫魯莽?你倒想個不魯莽的法子我看看。
如今有三千洋兵馬上要來攻京城了,你能讓他退兵嗎?”
“老二,”慶王接口,“咱們這麼好言商量,正是要他退兵。
”
“如果不退呢?”
慶王想了一下答說:“先禮後兵,亦未為晚。
”
載漪不響了,意思是勉強讓了步,于是總辦章京便提一句:“還有杉山彬的案子。
”
“那還管它!”載漪大聲說道:“咱們不問他們做奸細的罪名,就很客氣的了!”
杉山彬是日本公使館的書記生,并非中國官員,出永定門去接應聯軍,是他分當該為之事,何得謂之“做奸細”?大家覺得他腦筋不清楚,無可理喻,隻有保持沉默。
“先辦一件事吧!”慶王作了個結論,“杉山彬那件案子,隻有明天再說。
”
到了第二天,各行其是,朝廷連頒六道上谕,一道是“奸匪造作謠言,以仇教為名,擾及良善”,亟應嚴加剿辦。
并着駐紮關外的宋慶,督饬馬玉昆一軍,刻日帶隊,馳赴近京一帶,實力剿捕。
調馬玉昆進京,是想用他來代替董福祥,防守京城。
一道是“日本書記生被害之案,地方文武,疏于防範,兇犯亦未登時拿獲,實屬不成事體,着各該衙門上緊勒限嚴拿兇犯”。
意思是不承認杉山彬為甘軍所害。
一道是“京師地面遼闊,易為匪徒藏匿,着步軍統領衙門、順天府、五城巡城禦史,一體嚴查,保護地面”。
其中雖有“拳匪滋事”的字樣,但未明責義和團。
又一道:據直隸總督裕祿奏報,有洋兵千餘将由鐵路進京。
現在各國使館先後派來的兵,已有一千以上,足資保護,倘再紛至沓來,後患何堪設想?即将聶士成一軍全數調回天津,扼要駐紮,倘有各國軍隊,欲乘火車北行,責成裕祿設法攔阻。
大沽口防務,責成原任天津鎮總兵,現任喀什噶爾提督羅榮光戒嚴,以防不測。
最後特别警告:“如有外兵闖入畿輔,定惟裕祿、聶士成、羅榮光是問!”
此外還有設法修複鐵路、電線,平抑米價等等上谕,都可以看出,朝廷的本意,在力求安定。
對義和拳區分為拳民與拳匪兩種,安分的是拳民,滋事的便是拳匪,應該“嚴加剿辦”。
而剿捕的任務,賦予在關外的馬玉昆,對現駐京師的董福祥及甘軍隻字不提,無異表示,甘軍與拳匪無别,不但不配負剿匪之責,甚至必要時甘軍亦當在被剿之列。
“這都是姓榮的搞的把戲!”董福祥憤憤地說,“不把這個人打下去,咱們永出不了頭了!”
“不然。
”李來中很冷靜地,“關鍵是在太後身上,榮某人完全聽太後的,太後年紀大了,還不怎麼願意跟洋人翻臉。
如果太後真的要打洋人,榮某人還不是乖乖兒聽着。
”
“照這樣說,最要緊的就是要想法子讓太後跟洋人翻臉?”
“一點不錯!星公,你别忙,如今有個極好的機會,運用得法,足以改變大局。
不過,先得大大地花一筆錢。
”
“要多少?”
“起碼得一萬銀子。
”
“一萬銀子小事。
”
董福祥立即找了管糧台的來,當面囑咐,備一萬銀子的銀票,立等着要。
甘軍的饷銀甚足,萬把銀子,取來就是,李來中收好了,悄然出營,直往八大胡同而去。
到得賽金花所張豔幟的陝西巷,靠近百順胡同有家“清吟小班”,叫做“梨香院”,李來中一進門便問:“王四爺來了沒有?”
“剛來。
”夥計答說,“請到翠姑娘屋子裡坐。
”
“翠姑娘”花名翠兒,有個恩客叫王季訓,便是李來中要找的“王四爺”。
一進了屋子,主客杳然,隻聽得後面小屋中嬌笑低語,夾以喘息之聲,想來是王季訓正跟翠兒在溫存。
見此光景,李來中正中下懷,急忙退了出來,向緊跟着來招呼客人的老媽子說:“你跟王四爺說,我在‘醉瓊林’等他吃飯。
”
“坐一會,李爺!幹嗎這麼急匆匆地。
”
“不方便!”李來中笑一笑說,“回頭跟王四爺再一塊兒來。
”
說完,揚長而去。
到了巷口的醉瓊林,挑了最偏裡,靠近茅房,沒有人要的一個單間坐下,點了兩樣菜,要了一壺酒,邊吃邊等,等一壺酒快完,方見王季訓施施然而來。
“怎麼找這麼一個地方?”
“噓!”李來中兩指撮唇,示意小聲些。
王季訓會意,不再多說。
等夥計遞上菜牌子來,悉聽李來中安排,酒菜上齊,夥計退出,順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