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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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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由崇文門進城的義和團,本想攻入使館,為洋槍一擋,折而往北,沿着王府井大街,見教堂就燒,見從教堂裡逃出來的人就殺。

    鋪戶閉門,官兵走避,義和團為所欲為,一直燒到八面槽的天主教堂。

    此堂名為“東堂”,乾隆年間意大利教士,亦為有名的畫家郎世甯,在這裡住過好些年,留下許多工筆畫幅,此時亦都付諸烈焰了。

     其時慈禧太後正在西苑閑步,從假山上望見東城火起,詢問李蓮英,說是洋人先在崇文門開槍打死了好些百姓,義和團大抱不平,所以燒教堂作為報複。

    又提到徐桐住在東交民巷,隻怕已被困在内。

    慈禧太後大為惦念,特命慶王與使館交涉,将徐桐移往安全地帶。

     這個交涉不難辦。

    慶王派人到總理衙門找了一位章京來,又派了八名護衛,保護着到東交民巷,相機行事。

    這一撥人尚未複命,卻另有消息,徐桐早就在義和團想撲入東交民巷,各使館駐軍開槍相拒時,便已離家相避,此刻作了端王府的上賓。

     帶這個消息來的是步軍統領崇禮,他還帶來一張紙,上面抄錄一副對聯:“創千古未有奇聞,非左非邪,攻異端而正人心,忠孝節廉,隻此精誠未泯;為斯世少留佳話,一驚一喜,仗神威以寒夷膽,農工商賈,于今怨憤能消。

    ”上款是“書贈義和神團大師兄”,下款頭銜赫然“太子太保體仁閣大學士徐桐”。

    據說,這副對聯就懸在端王府的拳壇上。

     “怎麼?”慶王大驚,“端王府都設壇了?” “是今天下午的事。

    不止端王府,莊王府、瀾公府也都設壇了。

    明天連刑部大堂都要設壇。

    ” “荒唐、荒唐!”慶王用責備的語氣說,“受之,你是刑部堂官,怎麼這樣子胡鬧。

    ” “沒法子!都是徐楠士的主意。

    ”崇禮苦笑道:“我跟趙展如名為刑部滿漢兩尚書,其實什麼事都不能管。

    如今刑部‘六堂’,隻有徐楠士最神氣。

    ” 徐楠士就是徐桐的長子徐承煜。

    “哼!”慶王冷笑,“此人的行徑就是個義和團!洋人不好,洋人該死,可就知道洋人的煙卷兒、大洋錢是好東西!” “唉!”崇禮歎口氣,“這局面再鬧下去,可不知道怎麼收拾了?王爺,聽說端王嫌我這個步軍統領太無用,打算奏明皇太後撤換。

    這可是件求之不得的事,倘或皇太後問到王爺,求王爺幫我說兩句壞話。

    ” “隻有幫着說好話的,壞話可怎麼說啊?” “就說我身體不好,難勝繁劇。

    ” “誰又是能勝繁劇的?”慶王冷笑一聲,“我還恨不得能把爵位都辭了呢!” ※※※ 這一夜的京城裡,人心惶惶,都有大禍臨頭之感。

    各省京官,膽小的早就舉家走避,如今膽大的亦不能不深切考慮,覺得至少應将家眷遷移到比較安全的地方。

    可是京津交通已斷,畿南及京東、京西,到處都是義和團,比較平靜的,隻有北面。

    因此,德勝門的熱鬧,比平日加了幾倍,車馬相接,由此經昌平,出居庸關逃往察哈爾境内延慶州、懷來縣,不計其數。

     相反地,南面幾個城門,幾乎斷了行人,正陽門到上午八點多鐘方始開啟,宣武門根本不開,因為有确實消息,義和團這天要燒“南堂”和“北堂”。

    南堂在宜武門内東城根,是京中最古老的一座天主教堂。

    原址在明朝末年是東林結黨講學之地的首善書院,閹黨得勢,大殺東林,首善書院奉旨拆毀,連至聖先師的木主,都被丢棄在路邊。

    到了崇祯年間,禮部尚書徐光啟在此主修曆法,稱為“曆局”,湯若望初到中國,即住此處。

    清朝開國,湯若望做了孝莊太後的“教父”,接續前明未竟之功,繼續修曆,不過曆局正式改建為天主堂,成為京中第一座西式建築。

    内多罕見的奇巧之物,頗得當時年輕皇帝的欣賞,所以吳梅村有詩:“西洋館宇迫城陰,巧曆通玄妙匠心;異物每邀天一笑,自鳴鐘應自鳴琴。

    ” 相形之下,“北堂”雖說是天主教在華的總堂,卻隻有十年的曆史。

    原來的北堂,建于康熙年間,位于三座門以西的蠶池口。

    光緒十六年擴修西苑,慈禧太後嫌北堂太高,俯視禁苑,諸多不便。

    命總理衙門跟法國轉饬遷移,交涉不得要領。

    其時李鴻章正在大紅大紫的時候,幕府中洋務人才極盛,有人獻議,直接跟羅馬教廷去打交道,果然如願以償,蠶池口的北堂,終于遷避了。

     新北堂地名西什庫,在西安門内。

    雖說不如蠶池口那樣密迩西苑,但離三海亦不算遠。

    燒宣武門的南堂,不緻擾及禁中,燒西什庫的北堂就不同了。

    因此,李蓮英頗以為憂;跟端王商量,可否不燒?端王表示,義和團群情憤慨,而北堂是天主教的總機關,恐怕非燒不可。

     這樣就隻好面奏慈禧太後了。

    于是這天特為頒發一道上谕:“頃聞義和團衆,約于本日午刻,進皇城地安門、西安門焚燒西什庫之議,業經弁兵攔陽,仍約于今晚舉事,不可不亟為彈壓。

    着英年、載瀾于拳民聚集之所,務須親自馳往,面為剀切曉谕。

    該拳民既不自居匪類,即當立時解散,不應于禁城地面,肆行無忌。

    倘不遵勸谕,即行嚴拿正法。

    ” 上谕下來,英年跟載瀾商議,應該如何勸谕?載瀾一言不發,将上谕拿到手裡,揉成一團,往懷中一塞。

     見此光景,英年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處此變局,唯有觀望是上策。

    這樣一想,越發什麼話都不肯說。

    回到家,告誡仆役,緊閉大門,不準外出,有客來訪,或者衙門裡有人來回公事,都說他不在家。

     奉旨彈壓的大員是這樣的态度,義和團自然為所欲為,不過南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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