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燒掉了,北堂卻未燒成,教士教民憑借堅固的洋灰圍牆,用熾密的火力壓制,使得由一僧一道率領的一千多義和團,根本無法接近。
一陣陣的槍聲,一陣陣的喧嚷叫嚣,殺聲不絕,整整鬧了一夜,害得在西苑的慈禧太後,一夕數驚,睡不安穩,肝火旺得不得了。
起身漱洗,吃過一碗燕窩粥,照例先看奏折,第一件便是步軍統領崇禮奏報:“兩翼教堂、地面起火情形,并自請議處。
”正在火頭上的慈禧太後,毫不遲疑地親自用朱筆批示:“崇禮、英年、載瀾均着交部嚴加議處。
兩翼翼尉等,均着革職留任,并摘去頂戴。
仍勒令嚴拿首要各匪,務獲懲辦!”
借此一頓訓斥,稍稍發洩了怒氣,慈禧太後靜靜思索了一會,吩咐李蓮英傳旨:“軍機到齊了,馬上叫起。
”
向來的規制,軍機總是最後召見。
因為先召見部院大臣,或入觐的疆吏,倘或有所陳奏請示,當天就可以跟軍機商定處置的辦法。
這天一破常例,首先召見樞臣,大家知道,必有極要緊的宣谕,而可以猜想得到的,一定關系到義和團,隻是慈禧太後對義和團的态度如何,卻難揣測。
進了殿,隻見慈禧太後精神不似往日健旺,皇帝更見萎靡。
禮王領頭行過了禮,隻聽慈禧太後問道:“你們也都一宿沒有睡吧?”
“是!”禮王、榮祿同聲回答。
“這樣子鬧法,可真不能不管了!昨兒晚上隻聽見一聲遞一聲地:‘殺呀,殺呀!’這那還象個首善之區的京城?”慈禧太後略停一下說道:“都說義和團有紀律,無法無天的是匪人假冒義和團。
照這樣子看,假冒的也太多了!”
“是!”禮王答說,“仍舊隻有責成步軍統領衙門好好兒彈壓。
”
“什麼彈壓?嚴拿正法!”慈禧太後喊一聲:“榮祿!”
“喳!”榮祿膝行兩步,跪向前面。
“你怎麼說?”
“奴才聽皇太後的意思。
要辦就得快。
”
“當然要快。
”慈禧太後說:“我的意思是,讓你再多調兵進來,切切實實辦一辦。
”
榮祿想了一下答道:“奴才可以把武衛中軍調進來。
不過,非得神機營、虎神營也多派人不可。
”
慈禧太後了解他的用意,是要端王跟他一起擔此重任,否則武衛中軍進城,便會遭遇義和團、甘軍,以及端王所統管的神機營、虎神營聯手相抗。
因而點點頭說:“當然,這也要寫在上谕裡頭。
”
談到這裡,慈禧太後又征詢其他各人的意見。
慶王是拿不出主張;王文韶兩耳重聽,隻能辨色,不能察言,無可回奏;啟秀則對嚴懲義和團之舉,根本反對,不過孤掌難鳴,唯有隐忍不言。
獨獨趙舒翹為了由涿州回京,複奏時含糊其詞有負付托,而且對義和團迹近姑息,一直内疚于心,此時看慈禧太後态度轉變,而剛毅又恰好不在,正是補過的機會,所以看大家默不作聲,便出列碰頭,有所陳述。
“皇太後、皇上聖明,臣的愚見,攘外必先安内,京城裡一定得安靜。
不過地面遼闊,而人心很亂,武衛中軍、神機營、虎神營、步軍統領衙門,各不相屬,或者有推诿争執之處,部署恐怕不能周密,最好欽派王公大臣數位監督,号令既可劃一,遇事亦有禀承,這樣才可以上分皇太後、皇上的廑慮。
”
聽見他的話,慈禧太後與皇帝都不斷點頭,“趙舒翹說得很透徹!不是嗎?”慈禧太後看着皇帝說:“你倒看,派那些人監督。
”
“還是請老佛爺作主。
”皇帝很快地回答。
然後又試探地補一句,“或者,就讓趙舒翹保幾個人。
”
“這話不錯。
趙舒翹既有這麼個主意,心目中總有幾個人吧!”
“是!”趙舒翹當仁不讓地答說,“義和團跟洋人過不去,少不得要跟使館打交道,慶王是少不得的。
”
“好!就派慶王。
”
“端王威望素著,精明強幹,而且素為義和團所敬服。
”趙舒翹恭維一番後,又加一句:“亦是萬萬少不得的。
”
“也好。
”慈禧太後又問,“還有呢?”
“榮祿更是少不得的。
”
“三個了!”慈禧太後躊躇着說,“是不是再添一個呢?”
“奴才保薦一位。
”啟秀突然開口,“貝勒載濂。
”
原來啟秀聽趙舒翹在報名字,心中已有一個想法,慶王與榮祿都是主張與洋人和好的,相形之下,端王便顯得孤單了。
至少得再加一個,旗鼓才能相當。
這個人,保載瀾,則他以步軍統領衙門堂官的身分,本可以幹預其間,暗加回護,無須多此一舉。
若保莊王,可惜爵位較高,無形中将端王貶低了一等,所以保薦載濂。
他是端王載漪的長兄,不過爵位是下郡王一等的貝勒,所以排名反在胞弟之下。
這樣就不會貶損了端王的身分。
慈禧太後接納了他的奏請,問趙舒翹說:“你倒說,還應該怎麼做?”
“既有四位王公大臣總其成,下面辦事的人越多越好,除了巡城禦史,維持地面責有攸歸以外,臣請旨欽派八旗都統,分駐九城,稽查出入。
”
“這樣做也很好。
派那些人,你們下去斟酌。
”
凡所陳奏,無不嘉納,因此,回到軍機處的趙舒翹與啟秀,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滿臉飛金,一個臉色陰沉。
不過,趙舒翹也很見機,隻出主意,不肯主稿,這道上谕仍由當班的“達拉密”撰拟,而最後由榮祿核定,随即用黃匣子進呈,等慈禧太後看過,送交内閣明發。
黃匣子很快地發了下來,又帶來一個命令:單召榮祿進見。
非常意外地,這一次是由皇帝先開口:“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