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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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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及今着手找車,還不緻誤了大事,因而很有把握地說:“但願不用,果真要用一定有。

    ” 辭出榮府,最要緊的一件事,當然是處理被災之地的善後。

    百姓很可憐,但也很老實,逢到這種時世,無非自怨生不逢辰,糊裡糊塗成了義和團與甘軍手中的冤魂,不知多少的遺屬從沒有向官府提出過任何要求,如今遭了炮彈,順天府撫傷恤死,有錢有米有棺木,反覺得恩出格外,感激不盡。

     可是,有件事卻使得陳夔龍有點擔心。

    原來崇文門大街以西,在元朝有條河,名為三裡河,河邊原是收積葦草之地,名為草廠。

    三裡河堙沒,逐漸化為市廛,自東徂西,共有十條胡同,即稱為草廠一條、二條至十條。

    此地為各省旅客聚集之區,所以一多會館,二多票号。

    票号都是山西幫,在洋人不曾大批到中國以前,無論南北,提到“西商”,都知道是實力雄厚的山西客商。

    自從張懷芝一炮,百川通替英國公使館擋了災,鄰近的十幾家山西票号,連夜會商,決定遷地為良,去投奔貫市李家。

     貫市是京北不當大路的一個小鎮,但地不靈而人傑,提起貫市李家,頗有人知名。

    李家開镖行,信譽卓著,主人很有俠義的名聲,手下亦有好些精通拳腳的“镖頭”、“趟子手”,因而為義和團所忌憚,在擾攘煙塵中,得以保持一小片樂土。

    京中票号,輸送現銀,向來多托貫市李家包運,相知有素,不妨急難相投。

    商量既定,即時喬遷,到得第二天中午,草廠的票号都在排門上貼出梅紅紙條:“家有喜事,暫停營業”。

     票号對于市面的影響,雖不如“四大恒”那樣如立竿見影之速,但人心惶惶之際,傳說票号都已歇業,令人更有京師不保,大禍臨頭之感,以緻秩序更壞,讓陳夔龍大為頭痛。

     還有件頭痛的事。

    突然間傳來一通咨文,說甘肅藩司岑春煊,領兵勤王,将到京師,咨請順天府從速供應車馬伕子,以濟軍需。

    再一打聽,岑春煊本人已輕騎到京,而且已由兩宮召見,頗蒙慈禧太後溫谕獎飾。

    照此看來,似乎還不能不買他的帳,可是供乘輿所用的二百輛大車,都還不知道在那裡?何能再有多餘的車馬供應岑春煊。

     因此,陳夔龍不能不又向榮祿請示。

    聽知來意,榮祿冷笑一聲說:“哼,這小子!你總知道他是怎麼混起來的吧?” “聽是聽說過,不知其詳。

    ” “他小子最會取巧。

    他是……。

    ” 他是已故雲貴總督岑毓英的兒子,舉人出身,以貴公子的身分,在京裡當鴻胪寺少卿。

    冷衙閑曹,複又多金,所以每天隻在八大胡同厮混,結識了一個嫖友,山東人,名叫張鳴岐,也是舉人。

    兩人臭味相投,無話不談。

     其時正當戊戌政變之前,從四月下旬下诏“定國是”以後,天天有推行新政的上谕,亦天天有應诏陳言的奏折。

    隻要肯用腦筋,會出花樣,升官發财,容易得很。

    岑春煊是個極不甘寂寞的人,便跟張鳴岐私下商量,怎麼得能找個好題目,做它一篇好文章,打動聖心,上結主知? 張鳴岐想了一會說:“題目倒有一個。

    有了好題目,不愁沒有好文章。

    隻是有一層難處,閣下先得丢紗帽。

    ” “丢紗帽就丢紗帽!區區一個鴻少,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是跟你說笑話。

    ”張鳴岐笑道:“若能丢掉那頂紗帽,不愁沒有玉帶。

    隻恐仍舊讓你戴那頂舊紗帽,那就一定是白費心機了。

    ” 原來張鳴岐所找到的一個好題目是,裁撤有名無實的衙門與骈枝重疊的缺分。

    建議京中裁六個衙門,第一個是詹事府,這本是所謂“東宮官屬”,職在輔導太子。

    清朝自康熙兩次廢太子以後,即不立儲,這個衙門,有名無實,自不待言。

     第二個衙門是通政司。

    這個衙門在明朝是第一等的中樞要地,總司天下章奏出納,嚴嵩之能成為權奸,就因為有他的幹兒子趙文華當通政使的緣故。

    可是到了清朝,外有軍機,内有内奏事處,通政司就象内閣一樣,大權旁落,徒擁虛名了。

     第三個衙門是光祿寺。

    這個衙門的職掌,是管祭祀及皇宮的飲食,職權早為内務府所奪,所以“光祿寺的茶湯”,與“武備庫的刀槍,太醫院的藥方”等等,成為京中的一個笑柄。

     第四個衙門,就是岑春煊做堂官的鴻胪寺,職司鳴贊,事務極簡,除了祭典朝會司儀以外,無所事事。

    而且是個根本不該有的衙門,因為鴻胪寺的職掌,太常寺全可兼辦。

     第五個衙門是太仆寺,專管察哈爾、張家口的牧馬。

    職掌與兵部的車駕司,以及上驷院不大搞得清楚。

     第六個衙門是大理寺。

    這倒是個“大九卿”中最重要的一個衙門,與刑部、都察院并稱為“三法司”。

    若遇欽命三法司會審案件,若非“全堂畫諾”,即不能判處死刑。

    照會典規定:“凡審錄,刑部定疑谳;都察院糾核。

    獄成,歸寺平決。

    不協,許兩議,上奏取裁。

    ”本意是遇有重案,當刑部與都察院意見有出入時,歸大理寺評斷。

    但詞訟之事,往往以刑部為主,都察院職司糾彈,審錄常讓刑部作主。

    争端不起,大理寺也就很少發生作用了。

     外官有四個缺應該裁撤。

    那就是督撫同城的湖北、廣東、雲南,所管僅隻一省,而總督與巡撫同城而治,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為人诟病已久。

    但從沒有敢做裁撤的建議,因為不管裁總督,還是裁巡撫,一下就要敲掉三顆紅頂子,誰也不敢冒這個大不韪。

     因此,岑春煊主張裁撤湖北、廣東雲南三省巡撫,許多人有先獲我心之感,而鄂、粵、滇三督,更如移開一塊絆腳石,稱快不止。

     此外還有一個河道總督,亦是可有可無。

    清朝最重河工,分設總督兩員,專司其事,徐州以南的河道,歸江南河道總督管,簡稱“南河”,歲修經費四百萬,是有名的肥缺。

    山東、河南的河道,歸河東河道總督管,簡稱“東河”。

    洪楊之亂,東南淪夷,南河總督一缺裁去以後,即未恢複。

    剩下的東河總督,因為獨一無二之故,所以簡稱“河督”,原駐山東濟甯,改駐兖州。

     但河督雖駐山東,而山東的河工,早已改歸巡撫管理,堂堂一位總督,隻管得河南境内的一段黃河,而猶須河南的地方官協力,才有事可辦。

    因此岑春煊認為亦可省去,河南河工仿山東之例,歸巡撫兼辦。

     這個奏折,侃侃而談,無所避忌,先就對了銳意猛進的皇帝的胃口。

    而其中最讨便宜的是,岑春煊自己的缺分,即在應裁之列,更足以證明他說的話是赤心為國,大公無私。

     七月十三上的折子,十四就有上谕,如岑春煊所奏,裁撤冗雜,被裁各衙門事務,歸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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