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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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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分明,世亂愈亟。

    ” 不過有一點,他覺得是很清楚的,綱常忠義,不可稍忽。

     既有李秉衡死國之忠,就應該有李秉衡的死友之義! 轉念到此,心裡好過多了。

    倒頭睡下,不知多少時候,方為炮聲驚醒。

     “王老爺!王老爺!” 王廷相掀開帳子一看,床前站着兩個人,一個是李秉衡的老仆李升,一個是他的才二十歲的兒子王履豐。

     “爹!”王履豐說:“李老伯請爹趕快回通州。

    意思急迫懇切得很!爹,行李我都收拾好了,馬也備好了。

    你老人家請快起床吧。

    ” “王老爺,請盡快。

    ”李升也說:“洋人逼近了,遲了通州怕會關城。

    ” “關城也不要緊,我不走。

    ” “爹、爹,你老人家怎麼可以不走?”王履豐幾乎要哭了,“别辜負了李老伯的盛意。

    ” 說完,跟李升倆,将王廷相扶了起來。

    初秋衣着簡單,硬替他套上一件紡綢與竹布的“兩截衫”,拉了就走。

    撮弄着扶上馬,在熹微晨光中,直奔通州而去。

     一路上潰兵流離,慘不忍睹,到得通州,王廷相又變了主意,執意不肯進城,要回張家灣跟李秉衡共患難,同生死。

     “李老伯也不知在那裡?也許到前敵去了呢!爹不如進城暫息一息,把消息打聽确實了,再尋了去也還不遲。

    否則,彼此錯失,就是欲速則不達了!” 王廷相想想兒子的話,不無道理,才肯進城。

    一投了店,也不回自己屋裡,隻坐在櫃房裡,一遇旅客上門,便打聽張家灣的情形與李秉衡的行蹤。

     到傍晚有了确實消息,張家灣的守軍又是不戰而潰,李秉衡寫了一夜的信,寫到大天白亮,吞金自盡。

    亂兵之中,恐怕屍首都無覓處了。

     李秉衡之死在意料之中,王廷相倒沒有多少眼淚,不過,堅持要去尋屍。

    王履豐勸了一夜勸不聽,隻得陪着老父出城。

    騎來的馬,早已給潰兵搶去了,此外更無任何代步之具,唯有步行。

     一路走,一路問,有人回答“不知道”,有人說是個“瘋老頭子”,連理都不理。

    這樣走到下午,後面有消息傳來,通州也失守了。

     一直尋到潞河,沿路訪問,誰也不知道李秉衡的屍首在那裡?天卻暗下來了,秋風襲體,凄涼滿狀。

    極目所見,無非道路流離、悲泣呼号的無告之民。

     于是王廷相怔怔地望着潞河中飄浮不絕的屍首,突然喊一聲:“鑒帥等我!”随即縱身一躍,投入潞河! “爹!”王履豐凄厲的喊,急急赴水救父。

    老父不曾救起來,自己差點滅頂,幸喜難民中識得水性的很多,總算王履豐可以不死。

     ※※※ 京城裡的情形,比鹹豐年間英法聯軍内犯,僧格林沁、勝保相繼在近畿兵敗之時,凄慘百倍!由于潰勇三五成群,光着脊梁拿着刀,随便進城,随便朝緊閉的大宅門亂砍,所以九城盡皆關閉,由神機營派兵看守,有緊要公務,方得出入。

     糧食店早已被搶的被搶,歇業的歇業,這一個多月來,全靠城外負販接濟,城門一關,家家廚房中大起恐慌,連禦膳房都不例外。

     禦膳房本來以糟蹋食料出名,從來也不曾想到過,會有一天沒有現宰的豬送進來。

    豬肉是主要配料,一天得用到三五十頭,忽然斷絕來源,怎麼得了? 沒奈何隻好多用雞鴨海味。

    各宮妃嫔自設的小廚房則更慘,不但沒有豬肉,由于深宮不如禦膳房能自養雞鴨,以緻葷腥絕迹。

    青菜蔬果也談不上了。

     各宮“主位”自己與名下的宮女、太監受苦,猶在其次,最為難的是,照例每天要孝敬慈禧太後的一樣菜都無着落。

     “怎麼辦呢?”住在永和宮的瑾妃跟宮女發愁。

     有個宮女叫福雲,從小随父母駐防成都,會做許多四川小吃,靈機一動,喜孜孜地說道:“主子,咱們做豆花兒孝敬老佛爺吧!” 想一想,沒法子,“好吧!”瑾妃同意:“就做豆花兒。

    隻怕老佛爺還是第一回吃呢!” 于是磨黃豆、做豆花。

    作料要好醬,那倒現成;太監們用剩下的“克食”做的黃醬,比市面上賣的甜面醬好過不知多少倍。

     到了樂善堂傳膳的時候,瑾妃後到,揭開食盒,捧上膳桌,慈禧太後驚異地說:“那兒來的豆腐。

    ” “回老佛爺,這不是豆腐,叫豆花兒,四川的小吃。

    ”瑾妃不安地說:“實在不成敬意。

    ” “原來是豆花!我也聽說過,四川窮家小戶吃的叫豆花飯。

     不想今天也上我的膳食了!” “這是奴才的不是!”瑾妃趕緊蹲下來請安:“奴才不知道是窮家小戶吃的東西,太不敬了!” “不、不!你錯會意思了,我不是怪你!我是自己感慨。

    說真的,我還挺愛你孝敬的這樣東西。

    你看!不是雞,就是鴨!我想吃個蝦米拌黃瓜都辦不到。

    ” 慈禧太後就在這歎息聲中,吃了半碗小米粥,就算用過膳了。

    平日妃嫔侍膳,就都肅靜無聲,這一天更是沉寂如死。

    伺候完了,各自悄悄歸去,偌大一座樂壽堂,頓時冷冷清清。

     瑾妃回到永和宮,便有一個名叫壽兒的宮女,喜孜孜地來說:“崔玉貴向老佛爺請了一天假,回家去了。

    ” “喔,”瑾妃略有喜色,想了一下說道:“看還有豆花兒沒有?給她帶一點兒去!” “她”就是瑾妃的胞妹,被幽禁甯壽宮後面的珍妃。

    甯壽宮分為三路,東路、中路,是慈禧太後常到之處,殿閣整齊,陳設華麗,西一路從符望閣到倦勤齋,久無人居,近乎荒蕪。

    珍妃被禁之處,即是鄰近宮女住處的一間破敗小屋,原來的門被取消了,裝了一道栅門,形式與監牢無異。

    裡面四壁皆空,灰泥剝落,砌牆的磚,曆曆可見。

    其中有幾塊是活絡的,珍妃有一個梳頭匣子,有幾件舊衣服,都藏在裡面,需用時抽開活絡青磚取了出來,用過随即放回原處。

    若非如此,連這點窮家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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